第二章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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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寺后山深处是一片松林，林间有几座白墙黑瓦房依山而建，房子旁边一条山间小溪淙淙流淌而过，溪边山壁上竖着一块山石，石上银钩铁画写着三个朱漆大字“松风涧”，山石下有大片不知名的山花在雨中静静开放。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折下一支红色山花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随手抛下。这折花的人正是寂空，他看了看山石上的字，拍了拍手，又低头整了整身上干干净净的僧衣，深吸一口气，这才踏上脚下石阶向一处竹篱笆围成的院落走去。石阶上布满青苔，又湿又滑，寂空却步履沉稳又落地无声。他进了院子，穿过一大片盛开的红色曼陀罗花丛，在一颗菩提树下站定。屋前长廊下一个白衣僧人端坐在蒲团上，手持一卷佛经看得入神，身前一架矮几上放着一串念珠，旁边一个黄铜小香炉里焚着檀香，一线香烟正袅袅升起。这个白衣僧人眉间点朱红印，相貌平淡普通，但他神情安详，眉目温润，整个人仿若琉璃一般氤氲在一片空灵的禅意间，让人心生静谧。
寂空不由放轻呼吸，恭敬地合手行礼，道：“师兄。”
白衣僧人正是般若寺方丈座下大弟子，寂空一脉相承的亲师兄寂明，他闻声抬眸，看见来人是寂空，目光便带上点点笑意，放下手中经卷对寂空招招手，道：“过来”
寂空忍不住眉头一动，自家这位师兄自从入点印境有资格进般若寺浮屠塔借阅经书后，便渐渐迷上研习佛理，从前院搬到这后山的松风涧来潜心修禅，诸事也不多管，倒是时常招一众小辈师弟师侄们去听他开坛讲法，坐禅诵经，寂空作为最亲近的师弟自是被关照最多的一位。可是寂空少年心性，坐禅课对他来说实在枯燥远没有修炼武功来的有趣，却又不得不听，久而久之便对这位师兄有点儿敬而远之。
寂明笑眼眯眯的看着寂空做到对面的蒲团上，对他道：“伸手”
寂空认命的伸出胳膊，心中有些忐忑。果然，寂明闭目搭脉片刻后，皱眉说道：“嗯，脉象比你离寺前更显浮躁了，看来上次让你抄经一百遍还是少了。”
寂空：…….
寂明收回手，目光里带着担忧：“那你再去抄三百遍吧”
寂空小心翼翼的说：“师兄，我脉象浮躁是因为我的清尘丹药效过了……”
寂明看他一眼：“所以才让你誊抄佛经以达静心洗尘之效，怎么？你跟师父这次去南华宫没求到清尘丹吗？”
寂空摇摇头，道：“嗯，没要到，清尘丹炼制不易，今年太和山上的“自在果”不知为何结果不多，南华宫存量不多了，师父现在还赖在南华宫没回来，打算等抱朴真人再练一炉出来……
寂明不置可否，再次向他伸出手，道：“换只手，我再探探你的脉”。
寂空乖乖换手任他摸脉，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流沿着腕部经脉缓缓流遍全身，他百无聊赖的看向细雨中的曼陀罗花田，火红的的花朵被雨水浸润的更加明艳。过了很久，寂明才结束这次探脉，垂着眼帘也不说话，皱着眉头满脸思索之意。寂空也不催促，将双手拢在袖中开始闭目打盹。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寂明终于抬眼，他也不说话，默默打量着自家师弟清冷俊美的脸庞，看他眉目间隐约透出一抹煞气，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粉雕玉琢一般，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只是看人的眼光很冷，眉宇间透出一股浓浓的煞气，让人想到林间掉进陷阱的小兽。后来，这个娃娃落发剃度却拒不受戒，师父竟然没有勉强，照常收为弟子，成了他的小师弟。从此之后，他对这位师弟便多了一份关注，看着小师弟勤修武功，天资卓绝，武功日渐高深，看着小师弟十三岁入点印境嵌点白毫相印，渐渐淡化眉间煞气，变得淡定平和，他心中始终有一丝担忧。果然，入点印境后小师弟开始出现丹田不稳迹象，他以为是因为小师弟修炼内功进境太快，根基不稳，时常劝他练功莫贪快，拉他来坐禅抄经，师父却说是因为小师弟丹田天生异常，去南华观求来清尘丹，情况才有所好转，但是现在看来清尘丹的效果似乎已经开始减弱了……
他忽得伸掌拍向正闭目打盹的寂空，寂空耸然一惊，本能地想避开但是已来不及了，被寂明一掌拍在丹田处，只觉得一股燥气从丹田处升起，一阵气血翻涌，丹田内气息随即躁动起来。他忍不住开口道：“师兄……”
寂明撤回手掌，皱眉道：“我稍微一发力试探便有如此大反应，你我内力同出一脉，本是同根同源，为何你丹田内息对我这样排斥？”
外力一消失，寂空丹田内息立即恢复平静，对自己丹田处的异样他早已习以为常，见师兄仍在皱眉思索，便故作不在意道：“师兄别担心，师父说我是因为丹田天生有异，根基不稳体内气息才会乱窜，内功心法我已经修到第三层，现在内息比之前听话多了，再加上清尘丹，不会有事的。”
寂明瞥他一眼，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缓声道：“你当清尘丹是什么寻常药物吗？清尘丹是道门第一灵药，先不说其他珍贵药材，单其中主药“自在果”只在太和山的魔障之地才有，魔障之地的自在草在别处根本无法生存，且十年才开花结果一次，如此稀有珍贵寻常人根本求而不得，师父与南华宫宫主主抱朴真人交情匪浅，才为你求得这五年五颗清尘丹，但你千万不可对这清尘丹抱有依赖，服药终究只是外力作用，真正要静心涤尘还是要靠你修禅悟道……”
他见寂空低眉顺眼地端坐在蒲团上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微微一笑，笑容甚是舒朗，继续道：“师弟，你根基不稳终究是一大隐患，虽然现在你修习内功来压制，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而且……你之前与人极殿那位湛公子比武之后体内气息躁动地更加频繁，可是在比武时受了内伤?”
寂空本来听得有些神游物外，闻言神情一僵，胸口仿佛又隐隐作痛，若无其事道：“没有，我怎么会受伤呢，内息躁动是因为清尘丹药效过了啊”
寂明轻笑一声道：“你自小练武天赋极高，同龄弟子中从没有遇到过可匹配的对手，看来这次终于遇到了，这位湛公子的身手想来很是不错。”
寂空撇一撇嘴，含糊道：“马马虎虎还行吧，跟我不相上下”心想：一招之差，都受了点儿伤，也算是不相上下。
寂明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戳破，慢慢转动手里的佛珠，缓缓道：“一切功名声誉皆是梦幻浮云，莫要太过执着，你近日以来心绪躁动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既然清尘丹暂时求不来那从明日起你就日日到我这里来抄写佛经吧。”
寂空闻言表情微微扭曲，垂死挣扎道：“不敢打扰师兄清修，我还是去浮屠塔抄经吧”
寂明幽幽瞧着他，目光又清又透，表情无比认真：“不打扰的，浮屠塔的佛经我这里都有，我这里虽然有些僻陋但是胜在清净，莫不是师弟嫌弃我这松风涧太过简陋？”
寂空最怕被师兄这样的目光瞧着，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师兄这里......很好......很好”
“那是师弟不愿见到我？”
“没有，没有，我......我当然想天天见到师兄......”
“那是师弟你有更好的办法来平复你体内气息的躁动？”
寂空心想：我可以继续修炼内功心法，可以在我房里坐禅念经，再不济我真的去浮屠塔抄经啊，可是一接触到对面师兄那仿佛看进人心底的目光就什么也不敢想了，他挺直腰身咬着后牙槽道：“没有，师兄，都听师兄的”
“那就好”寂明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目光，指着桌上的一本佛经，嘴角含笑道：“那就从这本法华经开始吧，嗯......先抄一百遍吧”
寂空心中一喜，道：“只要抄一百遍就好？”
寂明一笑，目光慈和地看着他：“当然，从法华经开始，把我禅房东边书架上的经卷每本誊抄一百遍就好......”
寂空：.......
大势已定，寂空也只好认命，不再纠结。寂明又问了几句这次去南华观的事儿，他一一答了，此后寂明便不再问话拿起经卷继续看起来，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檀香袅袅，雨声潺潺。寂空随手拨弄着戴在左手腕处一串七宝手串，内心渐渐一片空明，感到几日以来心头那一丝隐隐不去的烦躁终于平复下来，不由舒服的深吸一口气，哪知道回廊间湿气缭绕，激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声音太过突兀，寂空颇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寂明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端坐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丝，寂空盯着师兄光洁头皮上九个圆圆的戒疤，忽然叹一口气道：“师兄，做和尚为什么要点戒疤？”
“嗯？”寂明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他一眼，不假思索道：“佛门弟子燃香点戒，既是破除弟子对外相的执著，燃身供佛，表明自身皈依我佛的不退志愿。”
寂空道：“若不受戒就不是真正佛门弟子吗？”
寂明道：“修佛修心，佛心即是佛身，若佛心志诚能做到心中有佛，受不受戒也只是一种外相，不必执着。”
寂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佛心志诚，不受戒亦可”
寂明放下手中经卷，摇了摇头，道：“若佛心志诚，自会甘愿受戒。”
寂空不服，道：“我身在佛门，守得佛门清规戒律，修的也是佛道佛心，还不算佛心志诚？”
寂明微微一笑，道：“你此刻守清规戒律，修佛道佛心是因为你现在身处佛门，是谓从身，若佛心志诚自会从心守戒修道。”
寂空听懂了，心想：不错，若我没有自小被家人送到般若寺那我会做什么?是否会甘愿入佛门修佛？
寂明道：“你此刻身在佛门就是与佛有缘，受戒之事何必纠结，你若甘愿随时可受戒。”
寂空揉揉鼻子，笑道:“倒不是不甘不愿，只是小时候怕疼，后来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想起来就随口问问，要不哪天让师父给点上？”
寂明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嗯，这样最好。”
寂空站起身来行礼告辞，寂明拿来一顶斗笠给他，道：“何必行功避雨，风云雨露皆出自然，雨中漫步也是一种修行。”
寂空答应道：“是”。接过斗笠戴在头上转身步入雨天，果然不再运功避雨。
般若寺后山深处是一片松林，林间有几座白墙黑瓦房依山而建，房子旁边一条山间小溪淙淙流淌而过，溪边山壁上竖着一块山石，石上银钩铁画写着三个朱漆大字“松风涧”，山石下有大片不知名的山花在雨中静静开放。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折下一支红色山花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随手抛下。这折花的人正是寂空，他看了看山石上的字，拍了拍手，又低头整了整身上干干净净的僧衣，深吸一口气，这才踏上脚下石阶向一处竹篱笆围成的院落走去。石阶上布满青苔，又湿又滑，寂空却步履沉稳又落地无声。他进了院子，穿过一大片盛开的红色曼陀罗花丛，在一颗菩提树下站定。屋前长廊下一个白衣僧人端坐在蒲团上，手持一卷佛经看得入神，身前一架矮几上放着一串念珠，旁边一个黄铜小香炉里焚着檀香，一线香烟正袅袅升起。这个白衣僧人眉间点朱红印，相貌平淡普通，但他神情安详，眉目温润，整个人仿若琉璃一般氤氲在一片空灵的禅意间，让人心生静谧。
寂空不由放轻呼吸，恭敬地合手行礼，道：“师兄。”
白衣僧人正是般若寺方丈座下大弟子，寂空一脉相承的亲师兄寂明，他闻声抬眸，看见来人是寂空，目光便带上点点笑意，放下手中经卷对寂空招招手，道：“过来”
寂空忍不住眉头一动，自家这位师兄自从入点印境有资格进般若寺浮屠塔借阅经书后，便渐渐迷上研习佛理，从前院搬到这后山的松风涧来潜心修禅，诸事也不多管，倒是时常招一众小辈师弟师侄们去听他开坛讲法，坐禅诵经，寂空作为最亲近的师弟自是被关照最多的一位。可是寂空少年心性，坐禅课对他来说实在枯燥远没有修炼武功来的有趣，却又不得不听，久而久之便对这位师兄有点儿敬而远之。
寂明笑眼眯眯的看着寂空做到对面的蒲团上，对他道：“伸手”
寂空认命的伸出胳膊，心中有些忐忑。果然，寂明闭目搭脉片刻后，皱眉说道：“嗯，脉象比你离寺前更显浮躁了，看来上次让你抄经一百遍还是少了。”
寂空：…….
寂明收回手，目光里带着担忧：“那你再去抄三百遍吧”
寂空小心翼翼的说：“师兄，我脉象浮躁是因为我的清尘丹药效过了……”
寂明看他一眼：“所以才让你誊抄佛经以达静心洗尘之效，怎么？你跟师父这次去南华宫没求到清尘丹吗？”
寂空摇摇头，道：“嗯，没要到，清尘丹炼制不易，今年太和山上的“自在果”不知为何结果不多，南华宫存量不多了，师父现在还赖在南华宫没回来，打算等抱朴真人再练一炉出来……
寂明不置可否，再次向他伸出手，道：“换只手，我再探探你的脉”。
寂空乖乖换手任他摸脉，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流沿着腕部经脉缓缓流遍全身，他百无聊赖的看向细雨中的曼陀罗花田，火红的的花朵被雨水浸润的更加明艳。过了很久，寂明才结束这次探脉，垂着眼帘也不说话，皱着眉头满脸思索之意。寂空也不催促，将双手拢在袖中开始闭目打盹。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寂明终于抬眼，他也不说话，默默打量着自家师弟清冷俊美的脸庞，看他眉目间隐约透出一抹煞气，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粉雕玉琢一般，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只是看人的眼光很冷，眉宇间透出一股浓浓的煞气，让人想到林间掉进陷阱的小兽。后来，这个娃娃落发剃度却拒不受戒，师父竟然没有勉强，照常收为弟子，成了他的小师弟。从此之后，他对这位师弟便多了一份关注，看着小师弟勤修武功，天资卓绝，武功日渐高深，看着小师弟十三岁入点印境嵌点白毫相印，渐渐淡化眉间煞气，变得淡定平和，他心中始终有一丝担忧。果然，入点印境后小师弟开始出现丹田不稳迹象，他以为是因为小师弟修炼内功进境太快，根基不稳，时常劝他练功莫贪快，拉他来坐禅抄经，师父却说是因为小师弟丹田天生异常，去南华观求来清尘丹，情况才有所好转，但是现在看来清尘丹的效果似乎已经开始减弱了……
他忽得伸掌拍向正闭目打盹的寂空，寂空耸然一惊，本能地想避开但是已来不及了，被寂明一掌拍在丹田处，只觉得一股燥气从丹田处升起，一阵气血翻涌，丹田内气息随即躁动起来。他忍不住开口道：“师兄……”
寂明撤回手掌，皱眉道：“我稍微一发力试探便有如此大反应，你我内力同出一脉，本是同根同源，为何你丹田内息对我这样排斥？”
外力一消失，寂空丹田内息立即恢复平静，对自己丹田处的异样他早已习以为常，见师兄仍在皱眉思索，便故作不在意道：“师兄别担心，师父说我是因为丹田天生有异，根基不稳体内气息才会乱窜，内功心法我已经修到第三层，现在内息比之前听话多了，再加上清尘丹，不会有事的。”
寂明瞥他一眼，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缓声道：“你当清尘丹是什么寻常药物吗？清尘丹是道门第一灵药，先不说其他珍贵药材，单其中主药“自在果”只在太和山的魔障之地才有，魔障之地的自在草在别处根本无法生存，且十年才开花结果一次，如此稀有珍贵寻常人根本求而不得，师父与南华宫宫主主抱朴真人交情匪浅，才为你求得这五年五颗清尘丹，但你千万不可对这清尘丹抱有依赖，服药终究只是外力作用，真正要静心涤尘还是要靠你修禅悟道……”
他见寂空低眉顺眼地端坐在蒲团上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微微一笑，笑容甚是舒朗，继续道：“师弟，你根基不稳终究是一大隐患，虽然现在你修习内功来压制，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而且……你之前与人极殿那位湛公子比武之后体内气息躁动地更加频繁，可是在比武时受了内伤?”
寂空本来听得有些神游物外，闻言神情一僵，胸口仿佛又隐隐作痛，若无其事道：“没有，我怎么会受伤呢，内息躁动是因为清尘丹药效过了啊”
寂明轻笑一声道：“你自小练武天赋极高，同龄弟子中从没有遇到过可匹配的对手，看来这次终于遇到了，这位湛公子的身手想来很是不错。”
寂空撇一撇嘴，含糊道：“马马虎虎还行吧，跟我不相上下”心想：一招之差，都受了点儿伤，也算是不相上下。
寂明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戳破，慢慢转动手里的佛珠，缓缓道：“一切功名声誉皆是梦幻浮云，莫要太过执着，你近日以来心绪躁动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既然清尘丹暂时求不来那从明日起你就日日到我这里来抄写佛经吧。”
寂空闻言表情微微扭曲，垂死挣扎道：“不敢打扰师兄清修，我还是去浮屠塔抄经吧”
寂明幽幽瞧着他，目光又清又透，表情无比认真：“不打扰的，浮屠塔的佛经我这里都有，我这里虽然有些僻陋但是胜在清净，莫不是师弟嫌弃我这松风涧太过简陋？”
寂空最怕被师兄这样的目光瞧着，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师兄这里......很好......很好”
“那是师弟不愿见到我？”
“没有，没有，我......我当然想天天见到师兄......”
“那是师弟你有更好的办法来平复你体内气息的躁动？”
寂空心想：我可以继续修炼内功心法，可以在我房里坐禅念经，再不济我真的去浮屠塔抄经啊，可是一接触到对面师兄那仿佛看进人心底的目光就什么也不敢想了，他挺直腰身咬着后牙槽道：“没有，师兄，都听师兄的”
“那就好”寂明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目光，指着桌上的一本佛经，嘴角含笑道：“那就从这本法华经开始吧，嗯......先抄一百遍吧”
寂空心中一喜，道：“只要抄一百遍就好？”
寂明一笑，目光慈和地看着他：“当然，从法华经开始，把我禅房东边书架上的经卷每本誊抄一百遍就好......”
寂空：.......
大势已定，寂空也只好认命，不再纠结。寂明又问了几句这次去南华观的事儿，他一一答了，此后寂明便不再问话拿起经卷继续看起来，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檀香袅袅，雨声潺潺。寂空随手拨弄着戴在左手腕处一串七宝手串，内心渐渐一片空明，感到几日以来心头那一丝隐隐不去的烦躁终于平复下来，不由舒服的深吸一口气，哪知道回廊间湿气缭绕，激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声音太过突兀，寂空颇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寂明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端坐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丝，寂空盯着师兄光洁头皮上九个圆圆的戒疤，忽然叹一口气道：“师兄，做和尚为什么要点戒疤？”
“嗯？”寂明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他一眼，不假思索道：“佛门弟子燃香点戒，既是破除弟子对外相的执著，燃身供佛，表明自身皈依我佛的不退志愿。”
寂空道：“若不受戒就不是真正佛门弟子吗？”
寂明道：“修佛修心，佛心即是佛身，若佛心志诚能做到心中有佛，受不受戒也只是一种外相，不必执着。”
寂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佛心志诚，不受戒亦可”
寂明放下手中经卷，摇了摇头，道：“若佛心志诚，自会甘愿受戒。”
寂空不服，道：“我身在佛门，守得佛门清规戒律，修的也是佛道佛心，还不算佛心志诚？”
寂明微微一笑，道：“你此刻守清规戒律，修佛道佛心是因为你现在身处佛门，是谓从身，若佛心志诚自会从心守戒修道。”
寂空听懂了，心想：不错，若我没有自小被家人送到般若寺那我会做什么?是否会甘愿入佛门修佛？
寂明道：“你此刻身在佛门就是与佛有缘，受戒之事何必纠结，你若甘愿随时可受戒。”
寂空揉揉鼻子，笑道:“倒不是不甘不愿，只是小时候怕疼，后来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想起来就随口问问，要不哪天让师父给点上？”
寂明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嗯，这样最好。”
寂空站起身来行礼告辞，寂明拿来一顶斗笠给他，道：“何必行功避雨，风云雨露皆出自然，雨中漫步也是一种修行。”
寂空答应道：“是”。接过斗笠戴在头上转身步入雨天，果然不再运功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