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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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剧烈的咳起来。整个人曲着身子成弓形,手触了触喉咙,幻想抑制这疼痛,喘息了一口,伸手抓过桌上的药瓶,倒出两粒药,丢进口中。已经没有热水了,我只好就这样干巴巴的把药吞下去,苦苦的还有一些涩涩的怪味,让我难过的流下泪来。

    过了数分钟,总算是好了很多,一股凉凉的东西在喉咙里游走着,舒服多了。我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脸上的泪水被风干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我总在咳嗽中醒来,喉咙的疼痛让我难受得紧。窗外已经大亮了,微微的凉风吹过来。楼上的人已经起床了,穿着拖鞋在地板上来来回回的走,发出一串串滴滴答答的响声。过了一阵子,一阵哗哗的水响声。大概是在洗脸,或者是冲凉,我不得而知。抬起手看了看钟,才早晨六点半。翻了个身子,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再睡一会儿,还早呢。可偏偏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转身数回,把床蹭得吱吱响,终于把睡在那边床上的同事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到:几点了。我告诉她,六点四十。还这么早。她喃喃自语。然后翻个身,面朝着墙壁,又睡着了。

    看着她孩子般因熟睡而安宁的脸。突然感动起来。我是多么渴望能够像她那样甜甜的睡着,什么都不想。可是我无法做到。

    我只好起身来。站到窗台上看外边来来往往的人流。虽然还早,可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多。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是微笑着还是面无表情。我想,大多数是与我一样面无表情的罢,有谁会边走边微笑?一定会有人奇怪的看着他,背过身去,细声细气的说到,你瞧,那个人好像傻瓜。

    我突然想起了林。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想他了。可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突然想起了他。也许是看着从我窗台下边走过的那个男人像他吧,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我不想深究,想了就是想了,不要问理由。

    我本来不愿意仔细观察每个经过我窗前的人的脸。可是,这个男人经过的时候,我的眼睛分外的明亮。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脸的轮廓很像林,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我想仔细的看他,因为他像林,可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五官,我拼命睁大了眼睛,还夸张的用手揉了揉眼,还是看不清楚。再次揉眼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只能看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也像林。他穿着林最爱穿的深红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走路的姿势,简直与林一模一样。莫非他就是林?我想张口叫他,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我无声的流下泪来。

    他不可能是林,林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像林的男人罢了。我如是安慰自己。泪水像断线的珠泪,落在地板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同事已经醒来了。躺在床上看书。我从她的指缝里看到书的封面上的依稀的english字样。同事是一个勤奋的人,一直都是。她每晚回来都会戴上耳机听英语。而与此同时,我却在看电视。因为这样,我常常感到羞愧。我觉得自己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不是办法,我应该努力向她学习,多学点比如英语比如电脑或者其它什么,总之,我要学点对我有用的东西。可我没有恒心没有毅力。我曾经试过,都是半途而废。然后,人越来越懒越来越没有生气。除了小说,什么书都不碰。

    然后,我的生活越来越乱。简直是乱七八糟。如果要问我,我的生活是不是太过不堪,我会摇头,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很零乱。真的,不要问我。我每天午夜里睡觉,做梦,有时从梦中惊醒,有时会安稳的睡到天亮。然后揉着酸涩的眼睛上班,工作。每逢周末就与一般陌生的熟悉人喝酒,然后昏天暗地的睡。就这样,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还沉沦在这样生活中,放纵,沉淀。

    每次从醉后醒来。心中都暗骂自己无数次。我觉得我这样悲伤的看待所有事物是一种逃避自己逃避现实的方式。直觉自己不应该如此,可不能控制事情向着这个方向发展。我泄气,我无能为力。我被动,我束手无策。

    每次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会很仔细的看镜中的自己。今天也不例外。我去浴室洗脸的时候又对自己的脸审视了一番。每天这个时候是个奇异的时分,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我在镜中看到一张越来越苍白的脸,一张无力无助的脸庞,一张越来越消瘦的脸。突然感觉很恐慌,很害怕。我发现越来越懦弱了。这个念头揪紧了我的心,让我呼吸困难。痛苦的哭着,无助的哭着,苍天有眼还是无眼,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对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失望已经打败整个我。就像雨一直不停的下,为了躲避这雨,我一直不停的向前奔跑,直到精疲力竭。可我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湿。我依然泄气和绝望,似乎老天从来都没有给我任何欢欣,我一直都不幸运,也不幸福,虽然他们都说我幸福。

    我幸福吗?我不知道。自从林离开以后我似乎没有幸福过。也许是我搞错了幸福的定义。或者我本身已经幸福,只是我无法体会。

    差不多时间该出门了。我已经换好一衣服。同事又开始抱怨自己衣服不够多,不够漂亮。我微笑着说她的衣服都很漂亮,随便套一件就行。其实她的衣服挺多的。仅夏装就摆满了整个衣柜,冬天的袄子,风衣都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箱子。虽然她有那么多衣服,可她每天都会抱怨着衣服不够多,不知道穿什么衣服之类的话。我每天都微笑着告诉她,你的衣服很多也漂亮。每一件都适合你。她轻轻的回复我一个笑脸,然后穿上她早就选择好了的衣服,出门。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抱怨只是习惯,我完全有理由不理会她的抱怨,不做任何表示,可是,形式上,我必须说那么一句话,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因为这是礼貌,对于礼貌,我一直都是那么注重礼。我要讲礼貌。从小到大我都如此。

    就是因为这礼貌,林才离开的。可是我毫无怨言。如果当时我不顾礼貌,勇敢的站出来,把林留下来,把林的父母拒之门外,我们一定像两只幸福的小猪一样生活在一起。可是,我是讲礼貌的人。如果整件事情重来,我还是不会把林的父母拒之门外的,我们还是会分开,我依然会孤单单一个人。因为林是那么的爱他父母,胜过于自己,而我是那么的爱林,胜过爱自己。所以,我们不会在一起的,只要林的父母反对。

    出门的时候是上班高峰时期。街上行走的是来来往往麻木不仁的人群。通常我只能看到一种表情,眼睛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还是怒。行色匆匆,只在等车时分才会看到他们因为焦急而锁紧眉头。

    每天都会与这些人擦身而过,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匆忙之间唯一闲散的蚂蚁。我不需要太多钱,只要我能够过活;我可以不要太大的房子,只要可以容身;我不需要车子,我只要这样慢慢的步行就好。我根本就是没有要求,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我的这种奇怪的思想常常被同事笑骂,甚至说我神经病。是的,哪个人不愿意拥有很多钱呢?谁不喜欢钱呢?也许,只有我,我想,才会如此淡然的看待这一切,才会对金钱和名利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我确实对它们没有欲望。

    也就是因为我的怪异的思想,我孤独,一直都孤独。没有太多的朋友,在这个城市,我孤身一人徘徊在每一个十字路口,城市的街道太多,在匆忙间我迷了路,在每个交叉的地方我左顾右盼,我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印迹。我只是流浪在路途上猫,伸出锋利的爪子,保护自己。可是,通常让自己遍体鳞伤,伤痕累累。把自己包裹得太严毕竟是件好事情。一个人也是好的,至少不会有人来伤害你,就算是伤害,也只能是自己。不去怨谁。

    到达公司的时候。八点半差两分。

    开机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工作。而是进论坛。我首先打开自己的主页,看看有没有留言。通常这个时候的我是最快乐的。网络上我的如鱼得水,我拥有许多朋友,他们对我很好,安慰我,开导我。有了这份力量的支持,我继续着我喜欢做的事情,曾经常常想,如果某天我失去的网络我该怎么办?我是那么的需要它,我根本离不开它。我不敢往后想,我从来不敢想我离开网络的样子。我不愿去想,如果这算逃避,那么我就逃避了这个问题。不能面对,我只能选择逃避。今天的主页上多了几条同学的留言。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很感动。说的是久别逢后的喜悦心情。其实这算不上重逢,只不过是通过网络得知彼此的近况,但这样也是让人倍感欣慰的,毕业几年了,以为陌生了,却突然熟稔起来,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久久不能离去。

    邮箱里突然多出一封邮件来。是一个网友的。这是深圳的一个网友。我记不得在哪里认识。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的邮箱。他说他看过我的主页,觉得我很不错之类的话。直到最后,他才说到重点,那就是希望去他公司。

    我从仅有的几次聊天中已经得知他在深圳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由于刚刚起步,人手紧缺。特别需要一个文案。他非常希望我过去。

    看到这封邮件,心情很快扬了起来,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又低落了。我想自己在事业方面有所成就,就这次,是个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是他要给我的。这个机会,现在就在我眼前,在我手边,只要我能好好的把握,抓紧。将改变我一生。可我,却陷入了矛盾。因为这次改变会让我的生活产生质变而不是量变。我必须考虑清楚。说到底我还是害怕,害怕失败。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承受能力。我想我的承受能力虽然不会太差,但也不是很好,从小到大失败的事情并不多。我在想,假如,假如我做得不够好,我该怎么办?放弃还是继续?当然,假设常常是苍白无力的。我不能用假设去意测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也许,我会做得很好。这也是假设。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只是我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网友,我能够完全相信他吗?我不能,所以我会担心会害怕。

    就这样,本来好好的生活又零碎起来。仿佛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硬生生的把我的生活轨道隔成两段。我鼓足了勇气,却不敢跨跃。打了很多电话,问朋友,问同学,问他们我该怎么办?我是否应该辞去现有的工作而去接触一个全新的领域,我是否应该改变现在的生活。他们的回答对我没有什么帮助,意识到这点之后,我更加矛盾,我的矛盾让我左右为难。他们之中有的人劝我别轻易的说离开;而有的说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要错过;还有一部分就是让我自己选择。自己选择,当然要自己选择,谁不可能强迫我。想着自己的生活会因为这次选择而有所改变就害怕起来。我一直都不喜欢动荡不安的生活,我喜欢呆在固定的地方,看固定的人,做固定的事情,我一丁点都不喜欢改变。可是,我又期待着我的生活不会如此枯燥无味,我希望我的生活多姿多彩,缤纷灿烂。而就现在而言,这简直就是奢望。我一层不变的生活让我产生厌倦,可提及离开,我就没有了勇气。

    事情就这样拖着。头越来越大。疼痛的喉咙让我吃不下饭。这简直可以要我的命。经理突然来找我。叫我去会议室。我突然有不详的预感。回想自己工作的时候是否捅了什么漏子,出了什么差错。努力的打开记忆之门,想了又想,没有结果。

    迷迷糊糊的走进会议室。我沉默的低着头,不敢正视。

    她的声音很柔和,不同寻常。我正思索着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我就得收拾东西走人。她告诉我,上头又给了新指标,要做的事情倍增,这让她很吃力,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要找个人来帮忙,而她想了两天,觉得我最合适。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降临在我的头上呢?我一直都不是幸运的。我不是在做梦吧。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痛。这分明是真实的,我不是做梦。

    怎么,有问题吧?她问。噢,不,没问题。我回过神来回答道。好,那就好。从下个星期开始,你就过这边来做。你先去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了。

    走出会议室的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天我也太幸运了吧?我如是想。怎么突然之间两份工作找上了我呢?我高兴而又矛盾的想着。我越来越混乱,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选择。

    留下还是离开?反反复复的想着。还是没有结果。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零乱着。我不知道我该远离还是继续。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刚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同学就打电话过来了。她的声音很沙哑,毫无生气。接到她的电话本来是件开心的事情。可是,从她那里得知她们公司因为非典生意一落千丈而放长假了。谁都知道放长假也只不过是失业的另一种说法。我的心莫名的痛了起来,为这个朋友。自从来到深圳就与她断断续续的联系着,两个人一直在各自的世界里精彩,无所谓什么交集,可是,听到她的这个消息,我还是很难过,就算不全是为她吧,只是心里不好受。

    想着安慰她,可是,说不出话,她故作轻松的说没事,说不定公司明天就让她们回去呢。我无言以对,心里想着如何安慰她,开导她。却只说了句好好保重就落下泪来。

    也许我该为她做点什么的。我这样对自己说。我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地方要人,想了很久,没有结果。我泄气的不再去想,也许她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只是心里总有个疙瘩,碰触一下就很不舒服。也不知道到哪一日,这个缺口才会愈合,这个疙瘩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且不去理会吧,我现在的生活已经乱得令我万分头痛了。

    傍晚接近下班时分。突然接到另一个朋友的电话。

    当然是个男性朋友打来的电话。说要请我吃晚饭,我一口回绝了他。骗他说已经有人请我吃饭。然后他不死心的约我晚上喝咖啡,我本来打算拒绝,可是,想想还是认为我应该赴约,然后把我的想法再次说清楚。

    他喜欢我这个事实。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想去面对,根本就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我害怕。很多朋友都告诉我,觉得可以就发展发展,别错过了一个好男人,等成了别人的老公才后悔。

    我微微的笑着,不敢言语。也许他真的喜欢我,也爱我。可我对他没感觉,这是很无奈的事情。虽然自己说过会试着去喜欢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可我努力过,却失败了。我无法改变自己不喜欢这个事实。而且我认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所以,我只能对他说抱歉。

    其实我一直都不敢面对的是林。一直生活在我心深处的林。每每接触到一个喜欢我的人,我就会想到他,他是我的梦魇,我无法摆脱。我不能自私的带着这种罪恶与另一个无辜的男人在一起,我不会原谅这样的自己。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面无表情,在别人看来是麻木不仁。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因为心里埋藏了太多的事情。

    每个城市都容易下雨,就像我走到哪个城市都会想念着莫名的伤痛。不需要理由。城市的楼太多太密太高,所以我会迷失,看不到前方路,抬起头来看不到天空。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前行,我担负着自己的使命,生存的使命。“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朋友这样说。我不知道这名话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没有关系,可我看到了其中的异曲同工。是的,人活着,最多的还是为自己。

    每个人的幸福与伤感都可以并存。我为我的这个发现欣喜若狂。可朋友不屑一顾的说,说你后知后觉一点也不为过,我不敢说你没知识,就算你没知识也应该有点常识,这点常识每个人都懂。如果你没常识也应该看电视,电视里都说了八百遍了。我泄气的听着他说完,然后掉头就走,远离了他。他的话伤害了我。也许他并没有发现。

    你知道吗?现在的我虽然伤感,可我依然感觉幸福。而你,却把我一脚踩进了地底。我怎么能快乐起来呢?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站在舞台的中央,任凭所有人指指点点,还得依照他们的意思做所有动作。说实话,我累了,我想逃了。可我能往哪儿逃呢?我无处可逃。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没有隐身之所。

    有了这个念头,我真的顷刻间悲观起来。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会很悲观,不是一般,是大过于我的年纪所承受的悲观。所以常常会产生寻死的念头。我深知道我不该如是想,至少我还年轻,年轻人应该充满激情活力无限。可是却像垂死老人一样对什么都失去了信心,其实我只是对自己失望,然后对整个世界产生惧意。有个朋友说过,对自己失望了也就是对整个世界失望。他是对的。我不知道我这时怎么了,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心绪,把自己拉回正轨。但毫无用处。

    “你不应该如此悲观的看待所有事情的”同事与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热情。是的,我是不应该悲观的想或者做一些事情。可事情都有理由,而我的思维没有理由。正是因为没有理由才会如此烦躁不安,才会如此冲动和焦虑。这由不得我。没有理由的烦恼才是最烦恼的事情。这句话在我的眼里是真理。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人的一生追求的是什么呢?我问朋友这人问题的时候,他满脸的不屑。说到,我要很多很多钱。我说,这是肤浅的东西。他说:对,他就是肤浅的人,他相信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我笑了,是的,如果要我选择爱情和面包。我同样会选择面包。就像这次的两难选择,我还在犹豫不决,就等同于我到底是要爱情还是面包。我陷入两难境地。没有人能够帮我,除了自己。

    就让事情发展下去吧,我不愿再想将来会怎样,我只希望我现在的生活美好起来,不要再让我的生活这样零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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