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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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的时候,我还是住在唐家镇。那年正是学生最乱的时候,不过这里偏僻,连高中都没有,所以倒是比外面安静得多。

    唐家镇有个南屏桥,我每次上学都得经过那条桥。几乎每次走过那桥,都会碰见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

    是一个疯女人。大家都这么说。不过她很“安全”的,因为她不会伤害任何人,只会是盯着每一个过桥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虽然镇上所有人都说她是一个疯子,但我觉得不像。起码,她穿得很整洁,真的,尽管一年四季除了天很冷之外,都看见她一直穿着那件紫色衣服,但衣着整洁,衣服没有一点脏乱。及耳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一点都不坑脏。

    更重要的,每次她看见我,都会很和蔼地笑笑“早。”每次都是如此。也只有对我才如此。

    但大人们都说她是疯的。为什么?

    “你长大就知道了。”妈妈特别不愿意谈起她。也似乎,镇上的女人们比男人们更不愿意谈起这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

    紫衣。于是我这么称呼她。

    “紫衣。”一个烟雨朦胧的三月春天早上,我再次在桥上看到她。

    “哎,早。”紫衣依然很和蔼地朝我微笑。

    “紫衣,我以后叫你紫衣好么?”我倒是越来越越喜欢她。为什么说她是疯子,看起来她比很多人都正常。

    “哎,好。”她听了很高兴“小妹妹,那我叫你什么?”

    “呵呵,我叫彩云。”

    她比我大很多,应该差不多三十岁了,而我那时,才读小学。但我叫她紫衣,不是紫衣姐。

    然而,母亲不知为什么很生气。

    “告诉你,以后不许再跟那个疯女人说话!”

    “为什么”我还没见过妈妈那么“怒发冲冠”的。

    “听你妈妈的话,你长大就知道了。”几个邻居的阿姨也板着脸。

    因为她是一个疯子?

    我从小就不大合群,能跟我说上几句话的同龄人不多。能有个忘年之交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大人们莫名其妙不让我跟她来往了。

    “紫衣。”一天我起得很早,大人们都没起床,背起书包跑到桥上。

    “哎,你今天那么早啊。”紫衣对我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和煦。

    “紫衣,为什么大人都说你是个疯子?”我问。

    “因为我爱上一个人。”紫衣看着远方。

    “爱上一个人”读小学的我对“爱上”这个词组的理解

    “彩云”紫衣蹲下来看着我“你以后也会跟我一样的,不过你一定会比我幸福。”

    “跟你一样?”我不明白。当然,现在很明白了。但现在的我没有比紫衣幸福太多。

    从此,我更留意紫衣。

    紫衣只要站在桥上,总会眺望远方,看着由远处走来的人。渐渐,我发现,紫衣特别注意女人,似乎,她站在桥上那么多年,等的是一个女人。

    “哎,早。”又是一个白兰花飘的春。风扬花轻,云带燕明。

    “紫衣,早。”从我读小学开始,就看到紫衣每天站在南屏桥上,眺望,等待。

    “紫衣”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紫衣关心地看着我。

    “我我要搬家了。”前几天父母突然决定搬家“搬到湛江去”

    紫衣沉默了一下,笑“好啊。”

    “紫衣我舍不得你。”真的,虽然大人们反对,我跟紫衣基本没什么来往,除了每天在桥上打个招呼,偶然聊几句。但是,孤独的我,最盼望的就是过桥,最不愿意的就是放假,因为放假被大人关在家里,不能出去。

    “谢谢。”紫衣摸摸我的脸“不过,你不走,我也快要走了。”

    “咦?紫衣你也要搬家吗?搬到哪里啊?”如果靠近我就好了。

    “不是搬是去很远的一个地方。”紫衣的眼神

    “为什么?你不等你那个人了吗?”

    紫衣很痛苦的样子,深呼吸“那个人,已经做妈妈了”

    做妈妈了?

    紫衣爱上,一个女人?

    车离开唐家镇,我回头,只能远远看到南屏桥一角。今天,没看见紫衣在桥上,五年,第一次

    为什么紫衣知道,我会跟她一样?

    直到现在,十七年了,都没再回去唐家镇。但我知道,紫衣死了,就在我离开唐家镇前一天晚上。因为,她爱的人,早就做了妈妈,早在她决定每天站在桥上眺望之前。

    今年回南京,春明花艳,白兰花飘满整个白鹭洲。我自觉痴不如紫衣,不会天天站在桥上,能做的,但爱白兰而已。

    这个世上,会有多少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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