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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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那一年,我因病休学在家,天天除了吃饭看书之外,便无所事事。父亲对我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照列对我的事情不管不问。惟有母亲还未免有点担心,我却并不感到难过,相反觉得很是自由自在。但是闲暇的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趣。好在没有多久,要好的同学便不时的三三两两的来看我。偶尔我的老师也会过来瞧瞧,这多少给了我一些慰藉。没有人来的时候,我就和村里的从小长大的伙伴在一起胡说瞎侃。当然这只能是在农闲的时刻,农忙时我还是一个孤独的人。

    母亲很是担心,怕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对于同学的来访,很是欢迎。每次有男同学来,母亲就显得格外的热心,还不是在一边送水,用审视的眼光在同学身上溜。同学说特怕我母亲在场这样看着,这让他们感到很不自在。

    我深深的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母亲在这一段时间里,很为我的前途担心,一直想让我在同学当中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成就一桩婚姻。理由是我太柔弱,心地太善,性格又太倔,不上学的话,怕将来嫁给一个素不相识、性格粗野的人终生受气。

    然我虽与男同学相处很好,但从来就没有这种心思。与他们相处时还总是以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筛选着做朋友,所以后来也只有三两个成了铁杆儿。母亲的举动多少伤了我的自尊,想到自己一生就要这样的度过,对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的少女来说,也多少有点残忍。农村的女孩子就是命苦,只要已辍学在家,长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又媒婆上门提亲的。因为农村的孩子都结婚的早,这时开始相亲,也不是说一次就能成的,哩哩啦啦的那么几次相下来,就过了二十了。相亲后也不是说就要马上结婚,一般都要等上一年两年的,也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当然也有许多没有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的。于是在母亲又一次向我传递这个信息时,我明确的告诉母亲: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最终还是要去上学的。

    知道母亲有了这份心思后,我就对来看我的男同学多了些忌讳,生怕他们知道了笑话我,便劝他们说:以后不要来了,学习都挺紧张的,我没有什么学习任务,你们不能和我比。说的次数多了,慢慢地来的就少了。但我知道母亲还是不死心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流逝着。

    偶尔有一天,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来我家,说要找我母亲。母亲不在,我就把她让到了家里,她见我后不时上上下下打量,让我很不自在,好像是我突然闯进了她家一样。一会母亲回来了,我便就借故出去。

    过来几天,母亲在吃晚饭时,瞅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我就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母亲说:那天来咱家的人你见过的吧?是个说媒的,她见你后说她有一个很好的媒茬儿(男家),想找一个上过高中的女娃儿,一直没有遇到,听我说你刚下学在家,她非要我把你的生辰八字给她,要和那家说一说,如果同意就可以见见,看看怎样。我听了即好气又好笑,心中只怨母亲做事糊涂,这样的事也不和商量一下,就随随便便的把我介绍给人家了?我口气生硬回说:不是说过了嘛,我是休学不是辍学,以后还是要去上的,要见的话,你就去吧,我是不会去的。说完也不管母亲气的什么似的,饭也不吃走了。又过了几天,那女人又来了。看见我就笑的象一朵花:二丫头在家呀。看见她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理也没理扭身走了。母亲倒是很热情,两个人在房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出来时那女人掂走了我家好几斤白糖。

    后来几日,母亲总是在我耳边唠叨:这家的孩子是什么师范学校毕业的。今年24了,张的很清俊的,身材也蛮高的,父母都是很实在的人。什么他们家在那个村里是大户,还有几个伯伯叔叔在外地工作呢。好像我要是不答应去见见,这个世界上我可能就再也遇不到这样好的人家了。我听的耳朵就要起茧了,很想和母亲大吵一架,但是看到母亲对我的那种迁就和讨好,又实在不忍伤她的心。就在母亲又一次说起此事时,我以无所谓的态度对母亲说:你就看着办吧。心中却也在安慰自己:见见也是无妨的嘛,反正大家也不认识,以后也不会再见的怕什么呀?

    那女人也真有本事的,只过了一天,就又来我家说:男方家同意了,让男娃儿来先见见,行了两家父母再见面。我听了就说:你没有和男方家说我是一个农村丫头吧?媒人就生气了:你丫头咋说哩?我会不和人家说实话来骗你?我和你妈可是有亲戚哩能瞎说?我暗笑,我倒不知我家还有一门这亲戚!母亲见状忙应道:她说的是哩,她是你舅老爷家的一个表叔的远方表妹,你叫她做表姑的,二丫你可不能瞎说,让你表姑生气哩。又忙忙地拉着我的所谓的表姑细问端低。

    我回身坐在庭院里的凳子上发呆,想到真的要去见一个从不曾谋面的人儿,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在农村,十之八九的女孩出嫁,都是经过媒妁之言的结果。你不要不信,以为那是封建社会的事情的,以为现代文明怎么还没有浸入人们的大脑?错了,这已经是民俗民风的一个组成部分,身在农村,你不能不去遵守的。只是比以前好的是:已经没有人强迫你必须同意一桩婚事,当事人不点头,谁也不敢干涉的,这也已经算是进步了。就算是你们已经两情相约,定好了的,但最后还是要找一个所谓的媒人,走一走过场的。

    过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我以为就此作罢了,心中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谁知第二天,媒人就来说:人已经来了,在你们村中某某家的院子里坐呢,那是他家门上姐(就是本家的姐姐)家。说来也是可笑,乡里乡亲的,不出几里地,你村的姑娘嫁到我村,我村的姑娘嫁到你村,小伙子娶的媳妇也都是不远不近的村子里的人。出现表姑嫁表弟、表舅娶外甥女的也不少,当然这都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

    母亲一听就急了,忙忙地催我:二丫你快一点收拾一下,换件衣服,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你一定要去见的,这娃儿的条件多好呀。我一听就想发怒:条件再好,我也并没有打算就要嫁他呀,况且虽说我不算是有文化的人,样子也不漂亮,人也不聪慧,但是最起码我也还算的是端庄娴熟吧?再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干么急着找婆家?但当我望着满是祈求目光的母亲时,话到唇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我没和母亲多说,也没有去梳妆打扮,只是觉得见了面可能要出现尴尬的场面,就回身拿了一本我正在看的书。

    说实在的,答应去相亲,一般是因为母亲,一般是因为好奇。母亲原是要和我一起去的,我不让: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母亲就连忙的退了回去,我见母亲如此,就又安慰说:如果条件真的不错的话,我会考虑的。母亲便愉快的笑了说: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都是在一个村子里路通道熟。到了邻居家的院子门口,就看到有三人在树荫下纳凉,见我进来,一个穿白上衣的男青年就连忙站起身来,一边的一个是媒人,另一个是邻居。我与主人家打了招呼,说了一会闲话,主人与媒人又给我们作了介绍后,便相故找了借口离开了。

    一时间,院子里便没有了话声,只听得蝉儿在枝头不停的鸣叫。我也没有抬眼看那青年,只是突然很是后悔:干么要坐在这儿受罪呀?由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便把手中书来来回回的翻着。他见了问:你看的什么书呀?我没有回答,而是把书直接递给了他。他看了说:是他上学时看过的。便得了话题,就说起了书,从书又说到了学生,又从学生说到了教师,后又谈到了做教师的感受、经历。谈话还是蛮愉快的进行着。我正说的起劲,突然感到喉咙发痒,忍不住只想咳,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就忍着,谁知越忍越痒越难受,就大咳了一声:坏了,用劲太猛,居然把我的腰带给撑断了!好在裤子上还有一个纽扣扣着。我想他也一定听到了“嘭”的一声响的。一时之间,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刚才说话的兴致也消失殆尽,只盼主人家早点回来,我好起身!

    千等万盼,终于等到主人回来,当邻居走近我时,我便和她使了个眼色,与她一起相挽着向屋里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提着断了两节的腰带呢。再出来时,就找了个借口,千羞万愧的回来了。

    母亲问起时,我还向她发了一通脾气,说以后就再也不要提相亲的事。

    没过多久,谁知媒人便来家说,男娃儿对我印象很好,说蛮有学问的,人也很好,就是有一条,个头矮了些。但是他倒是很愿意,要两家父母见个面后就定下了。母亲一听很是高兴。我听了却很愤怒:嫌弃我个矮?那么勉强?就愤愤地说:算了吧,我还要上学哩。母亲知道我的牛脾气,就让媒人回了男家。但是男青年倒是很不甘心的,又央媒人来说。说什么男娃儿很中意,看能不能再说说。还说上学也可以的,先定下再说。这次我的态度很坚决一口回绝了。

    这让我的远方亲戚很是不满,说了母亲一番难听话,气呼呼的走了。

    第一次相亲就这样幌了,以后居然真的再也没人向我提起相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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