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的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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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一)网络

    “出去走一下吗?”沙砾问燕子。

    “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燕子的两只手在键盘上跳舞似的忙碌着,眼睛却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的意思。

    沙砾走下楼,对女儿说:“妈妈没空,我们先去吧!”

    女儿没说什么,乖巧的牵住沙砾的手一起走出门去。

    “妈妈真是的,一玩电脑就不肯陪我了。”

    “别这样,妈妈也有陪你的时候呀!”沙砾说。

    “当然了,你玩电脑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尽让我和妈妈呆在一起了!”

    这个小县城的街道其实逛多少遍也一样,没什么新奇的事物来让人惊喜的,但孩子却不这样想,她喜欢沙砾和妈妈带着她四处闲逛的感觉,小孩目光总是要比大人敏锐得多,新开的店铺和一点灯光的变化都能让她喋喋不休一阵子,沙砾也乐于让她说个不停。

    在“麦肯基”里吃东西的时候有朋友一遍遍的打电话过来,邀着到什么地方喝酒,沙砾一边看着孩子津津有味的吃着鸡翅膀,一边“恩恩啊啊!”的答应着,这种邀约几乎成了每天饭前或饭后的必修功课,虽然单调,但起码能让他避免上网瞎泡。

    自从燕子说沙砾在网上泡mm,而作为一种报复,她更变本加厉的沉溺于网络什么事也不管以来,沙砾就尽可能的避免上网,他不想两个人因为这种东西闹得不可开交。有时候手痒痒了,他就邀朋友一起去喝啤酒,这样空余的时间其实也打发了。而泡mm一说,沙砾承认有段时间里聊得挺过份,但他实在没有带着很多的非分之想,他知道网络的虚无性,作为一种游戏方式,它所带动的,并不积极。只是久而久之,习惯也就变成了依赖,而燕子因此对他生气,他觉得没什么可辩解的,就让她去玩一段时间吧,气消了,燕子也就不会再怪他什么。

    等了很久也不见燕子打来电话,沙砾干脆把女儿带到朋友邀约的地方,让女儿选自己爱吃的东西吃,他和几个朋友边喝酒边闲聊起来。

    “你老婆来了!”朋友推推他说,沙砾回头一看,燕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目光冷冰冰的。

    “以为你不出来了,所以就没等你,带小孩一起过来坐一下,一会就回去。”

    “绫子,过来,和妈妈回去了!”

    手机突然震动,有短消息的声音,沙砾拿出手机翻盖一看,是一经常网上聊天的mm相邀上线,他不动声色的合上盖子说:“又是催缴费的,真烦人!”燕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拉着还在挣扎着要吃东西的女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网上泡美女了?”朋友诡异的凑近他问道。

    “啊!这样你都看得出来?你不是比我老婆还要厉害吧?”沙砾大惊失色的把筷子掉在地上。

    “得了,你就别装了,玩归玩,当心后院起火哦!”朋友调侃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喝到七八成的时候沙砾也就摇摇晃晃的回了家,进到卧室的时候燕子正坐在床上发短信呢,而女儿趴在旁边努着嘴用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他,沙砾凑到燕子面前,不无歉疚的说:“老婆,说好一起出去的,但朋友叫去喝酒了,我又不好意思拒绝。”燕子没有看他,也没有做声。

    “小绫子最乖了,爸爸躺下来和你聊聊天好吗?”

    “一边去,不要吵着我们?”她眼也不抬的说。

    “和谁呢?有这么紧要?”沙砾伸过手去要拿她的手机,正巧燕子也发完了短信,她把手机迅速塞到枕头底下,然后潜下身钻到被子里,脑袋压在了枕头上,拉紧被角闭眼睡了。

    坐在床沿沙砾有些讪讪的,好在酒也喝得合适了,他站起身向外间走去,在外间睡惯了,就算闭上眼沙砾都认为自己能找到沙发的位置。

    刚出了卧室的门燕子就“啪。”的把灯关上,外间的灯沙砾进来的时候已经关了,眼睛在骤然失光的状况下漆黑一片,只听“咣当。”一声,沙砾撞到了立柜的边角上,卧室里随即传来了燕子和女儿窃窃的笑声。

    (二)壁画

    沙砾和燕子的关系慢慢有了缓解的势头,这让沙砾感觉很开心,他并不是一个对事业和对外界有很大野心的人,如果家庭环境显得其乐融融的,他也能大致上满足于现状,他以为,人生往往因为贪欲过多,才容易产生这里那里的落差,然后在各种比较中为了尽可能的消除距离而疲于奔命,从而不快乐,从而丧失自我,在心灵的这块领域上,他是很在乎心灵的空间和个我存在的方式的,而燕子也是一个少言而甘于淡泊的女人,她从没有向沙砾奢求过什么物质上的东西,无论沙砾带给她什么,她从来都是乐于接受,而不作任何抱怨的,她很爱沙砾,在她眼里,沙砾是聪明和优秀的,只要有沙砾在她身边的真实存在,她就已经觉得很快乐了,其它,不去多想。

    米糠开了间酒吧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一直很盛情的邀他去坐一坐,要他提提意见什么的,前些日子因为和燕子有摩擦,他没什么心情,现在家里安静下来了,他觉得再不去于朋友脸面上不好交代,和燕子一说,燕子倒是不怎么在意,说:“你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沙砾问她。

    “不了,我在网上看看电影等你回来!”

    酒吧的基本布局倒还可以,可能是短于资金的原因,很多地方设施和装潢都是因陋就简的,大幅的墙面除了一些立体装饰画就是大面积的空白。

    “能画上一些画就好了,这样平面的墙画和立体的装饰物和装饰画就能相互衬托,效果要比你留着这样好得多!”沙砾说。

    “英雄所见略同啊!”米糠喃喃的说:“可是你也要知道,我现在能做到这样,已经耗掉了我的所有投资还有借贷,我还怎么请得起人来帮我画呢?”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啊!”沙砾笑了笑,喝了一口铁观音,不说话了,两个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咦!你不就会画么,你怎么就不能来帮我画呢?”米糠突然灵光乍现的跳了起来,兴奋的四处游走了一通:“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位女孩,身姿窈轻盈俊俏,鼻子上挂着一副小眼镜。一扬手和米糠打了个招呼:“嗨!米糠,好久不见了!”

    沙砾看看时候不早,就对米糠说先走了,米糠只顾着和那女孩说话,随意的跟沙砾点了点头,等沙砾要走出门外的时候又大声的叫着说:“过两天我就去买颜料,到时我再给你打电话,可一定要来帮我。”

    壁画沙砾没有画过,初初入笔的时候手也挺生的,但他毕竟也有些功底,连画了几天他的手开始觉得顺溜了,画出来的感觉也流畅得多,米糠只顾得啧啧的称奇:“你小子真有点矿的感觉,不去发掘不知道,只要给你一个起点,而你想去做了,真没什么能难得到你的!”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是时间,整楼的涂画就要结束了,在临结束的最后几天,沙砾总在几近黄昏的时分看到一个女孩捧着一小杯咖啡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他涂画,夕光下,女孩身影模糊,却似乎具有一种特别的磁场效应,吸引,却又只能徘徊场外,那应该是种个性魅力的无意识展示吧,沙砾摇了摇头,拿起排笔继续在墙上涂抹。

    沙砾知道自己的绘画水平其实并不怎么样,但何以让这女孩这样感兴趣,他倒是有心一问究竟,不过,他毕竟也不是轻易造次的人,他爱画,别人爱看,也不过只是两轻的事。再说米糠不在场,他不可能草率的上前搭讪,他知道对方什么人啊?

    尽管每天仍旧有那些往日里很熟悉的网友发来短信邀沙砾上线,其中甚至有燕子以为的,他也曾经以为的所谓网恋的人物,对这些他尽可能采取回避的态度,不会因此再有了迫切的需求和莫名的向往。

    和网络的距离日渐远了,他开始对产生网恋的这个温床有了抵触的情绪,他明显的觉得其中的可笑之处,利用一种虚拟的情感来作一种自慰似的满足,想必也是一种欺骗,也许使用欺骗的方式和原因有很多,对此他不想作什么分析,但欺骗的对象最终变成了自己,这是他无法想像和原谅的。

    有时候也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在他和燕子面前说起网恋的种种妙处,他会一笑置之。一个人暗地里自慰也就罢了,而当着众人以此来表现满足感,那不是一句可笑可以了之的。过往的那些,他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燕子的,他可能只会为那些时日忽略了燕子的感受而产生过歉意,可毕竟现实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仍旧有很坦然的感觉。

    一种不可能的想法产生在可能的说法里,带来的效果往往是负面的,所以,他不再继续频繁的接触网络,对曾经发生过的那些短暂的思想出轨只字不提,他认为燕子会理解他的,将近十年的婚姻里,他个人的品行怎么样,燕子应该是最了解也最能认可的。

    白天安排好自己的事后就去酒吧画画,晚上约几个相熟的朋友喝上那么几被杯,沙砾的日子倒也悠哉乐哉,而燕子却慢慢减少和他一起外出的时间,有时沙砾想叫上她,她也每每以要在线看电影或玩什么游戏推托了,沙砾对此不以为意,女人的想法毕竟和男人不同,她如果想一个人呆着,而你非得要往前去凑,结果一定会喷满鼻子灰。

    只是燕子的短信开始一天天的多了起来,这多少让沙砾觉得不自在,因为有前车在,他不好去说她什么,而且一但说了,她也会以“你以为和你那些屁事一样啊!”来反驳,于是他也听之任之了,他还是相信燕子的,近十年的婚姻他清楚燕子的为人,既然现在她觉得她需要这样的一种空间,而这空间不见得含有太多的危险性,他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三)蕊

    画事终于告一段落了,他所做出的成绩是显而易见的,酒吧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因为有了这些壁画的衬托,酒吧的整体感觉有了质的改变,来客中自有对壁画评头论足之士,但无论褒贬,沙砾都不以为意,毕竟他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正式的绘画训练,一切开始于兴趣也结束于兴趣,能达到现今的效果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何苦去强求更多的认可呢?

    米糠倒是感觉很喜出望外的,这出乎他期待之外的结果让他对沙砾有了感恩之心,画事结束的当晚他在酒吧里满满的摆上一桌,非要正式的感谢沙砾一把,好像唯此才能表达他的心情于万一。

    其实当沙砾过去的时候米糠和几个朋友已经酒过几巡了,他进到酒吧的时候故意潜到离米糠不远的一个角落静坐,吸了两只烟后,才悠悠然的走过去。

    米糠看见他的时候夸张的跳起身来,一把攥住他:“你小子,来得晚不说,打这么多个电话也不接,要是真的不来的话我可不能认你这个朋友了。”

    说话间他推过三杯满满当当的扎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沙砾没说什么,镇定自若地端过杯子一一饮尽,然后坐下,对面的一位女孩轻轻的笑了一声,挑起大拇哥暗地里晃了一下。

    “咦!我怎么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沙砾向前倾了一下身子,看着那女孩说。

    这可不是他故意在套近乎,他确实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几乎每天傍晚都喝着咖啡看你作画,怎么可能没见过呢?”米糠殷勤的探过头来说。

    “不!”女孩笑了笑:“我第一次到这酒吧来的时候你就背对着我,这也算是见过了吧。”

    “啊——!”沙砾想起那天和米糠聊起壁画时款款走入的女孩。

    “怎么那么深的印象呀?”米糠愣头愣脑看着两人说。

    “一边呆着去,这里没你的事。”沙砾把米糠撸开,看着那女孩。灯光本身昏暗,而女孩又背光坐着,沙砾仍然看不清楚。

    “任何对美视而不见的男人都是瞎子,我自问我不是这种男人,想不到,我也有错过鉴赏的时候。”沙砾徐徐的叹了一口气。

    “那只证明我不是你所要鉴赏的那种美。”女孩淡淡的说道。

    “不,你是的,只不过你给人迥然不同的感觉!”沙砾垂下眼睑,略作思索后接着说到:“你身上所具有的美是不经意呈现的,它不需要刻意表现就能够显示它的存在,而我不是每时都在搜寻女色的登徒子,对于我这无意的忽略,你当然会见谅的,再说,你身上所具有的气质,似乎带着一些些梦幻的意味在里面,走入你氛围的人,看不见你,但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而走近你的人,会不自觉的对你这种极具自信的美丽带着遥不可及的期盼甚至景仰,在不由自主被带动的感应下却不敢做出任何非分之举。”

    沙砾知道自己基本上是在信口开河,第一次见到女孩的印象,没有他叨叨的那么细致。只不过当他听米糠说眼前的女孩竟是每天看他画画的那位,就不由自主的想戏说一番。

    女孩浅浅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几乎是从鼻翼里哼出来的。

    “你可真有意思。”说完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有时间再聊吧!”

    米糠送她出去,折回来的时候不无失落的说:“真有你的?”

    “什么意思?”

    “她约你明天下午在这见面,你的福缘可不小!”

    一头黝黑笔直的长发,匀称身材,小巧的眼镜挂在她同样小巧的鼻子上,目光透过清亮的镜片显得神采奕奕,上身一件薄而贴身的黑色小羊毛衣,剪裁适体的棕灰色毛料直筒长裤,穿在她身上有特别流畅的视觉感,臂弯搭着一件红色外套,整个给人一种略带古典的清秀之气。

    当她亭亭玉立的站在沙砾的面前沙砾一阵恍惚,这和先前他所见到的那女孩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这个时候沙砾说熟悉才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女孩此时的形象似乎暗合了他平素冥想时能让他付诸一切去狂热爱恋的人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人在面对自己渴望或者向往的事物面前可能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米糠此时象要故意回避似的没有出现。这让他更有些不自在,请女孩坐下后,他不再说话,女孩倒是落落大方,她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沙砾。

    “怎么不说话,昨晚不是挺能侃的吗?”

    “没有了,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平时我在陌生人面前不怎么说话的。”沙砾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说。

    “你觉得我很陌生吗?”

    女孩说话的语气带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沙砾只能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叫恰当,他抬起眼睛端详着女孩,女孩背光而坐,午后的阳光在她身后雀翼似的展开,身体的边沿线光影灼灼,神秘而略带几分蛊惑,阳光同时透过女孩的眼镜慢慢的向沙砾的身上聚拢,反射到他的眼睛里,他有一种浸泡在虚光里的迷失感。

    沙砾和女孩之间氤氲着丝丝水汽,刚泡的绿茶清香缓缓地荡漾着,经久不去。

    也许是防御心理的逐渐减低,女孩的笑容渐渐变得温润柔软,她身上初始的凛冽气息象茶叶一样慢慢向杯底沉落,沙砾偷偷的吁了一口气,他喜欢女孩此时兀现的斯文气质,他觉得,怎么说呢?

    就象平素在冥想里向往的古城中,长长旧街上踏着石板路偶遇的让她心仪的女子,不同的是,冥想中的女子轻易的就会从他身边错肩而过,而这女孩,却真真切切的端坐在他的面前。他确定的感受到了一种美丽,这种美丽对他来说不属于鉴赏的,它象清澈的水,无声无息的把沙砾的所有感官悄然淹没。

    “朋友们都叫我蕊。”女孩安详的说。

    (四)“罗马餐吧”

    沙砾推开门走进家里,背对着沙砾的燕子听到声响后迅速的把一个网页关掉,同时也关掉了正在视频的qq,她的这些动作当然逃不过沙砾的眼睛,他嘴角嘲弄的一牵,然后径直走到卧室里。此刻他满脑都是对蕊那些举手投足的印象,哪有心情去追究燕子的荒唐举动,沙砾在床上躺了下来,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上一口,再接着猛然喷出,烟雾在临近天花板的地方凝成一团,蕊的影像若隐若现的飘忽其中,哎!好久没有吸烟了。

    “爸爸,你回来了!”燕子走进来趴到他的胸口,黏黏的问他,爸爸是燕子学着小孩对他的昵称,以往燕子爱娇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称呼他。

    “啊---?”沙砾一愣,燕子的声音显然没有传到他的耳里。

    “瞧你,魂不守舍的,又遇到什么好事了吧?”燕子责怪似的说。

    “哦---!”沙砾应了一声。

    燕子的手机这时哇啦哇啦的响了起来,燕子拿起看了一眼。

    “谁呀?”

    “朋友。”燕子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接一下。”说完拿起手机走了出去,隐隐的沙砾只听到她说:“我老公回来了”

    沙砾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开来,上面有一条讯息,是蕊发来的:“茶香不尽!”

    沙砾走出卧室,来到电脑前,开始写小说,燕子走近他,问道:“怎么你的那些故事里老是有这样那样的女人,从来就没有过我。”

    “写来好玩的东西,你那么计较干嘛?”

    “那些都是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吧?”燕子推了一下他的头。

    “哎呀,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你就不能把我当作一个故事来写吗?”

    沙砾往前挪了挪椅子,无可奈何的说:“等你变成我的记忆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写写你。”

    “你敢。”燕子的手掌凌空向沙砾的脑袋拍了下来。

    小城一段时间里流行吃起烤鱼来,大街小巷的几乎随处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烤鱼摊点,沙砾喜欢混迹在这样的摊点里,他喜欢这种平民化的感觉,花钱不多,也容易尽兴。时间不长,哪里的鱼是什么样的滋味他都开始了如指掌。

    有段时间没见到蕊了,米糠说她回她工作的地方去了。

    “恩?她不在我们这边工作的吗?”

    “哪里,她一直都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的,家也在那边。”

    “哦!”

    有了距离,有了时日的消耗,沙砾就可以避免去想起蕊,虽然蕊给他的那种印象几乎挥之不去,但那不过是一个偶然的邂逅而已,自己有家庭,老婆,孩子。他不想轻易有涉险的愿望,那是他不应该,也不愿意去做的。很多时候他对自己说,美好的事物人物多的是,能遇到就已经是种福气了,何必去占有去尝试呢?假如总保持着追逐,涉猎的冲动,那么,再美好的东西本质也会产生变化的。

    道理总是会一成不变的存在的,可是人的机缘却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

    星期天的下午沙砾正百无聊赖的在楼顶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突然接到蕊的电话说她此时正在一家起名“罗马餐吧”的地方吃饭,希望沙砾也能前去。

    沙砾简直有着控制不了的喜出望外,他想都不想就把摩托车推出了门外。

    “干什么去?”燕子问他。

    “朋友叫去吃饭呢!”他说。

    这间叫做“罗马餐吧”的地方,从外观来这里倒是蛮西式的,红墙落地玻璃窗,站在楼下就可以看到那些来客用餐的模样。

    和蕊上得楼来,沙砾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他想像的那么西洋,反倒象个饭庄,虽是假日,寥寥落落也没多少人,他们在靠里的玻璃隔板间坐下了,在蕊去洗手间的时候沙砾看着窗外胡思乱想着,罗马,假日,情投意合的男女,罗马假日?嘿!这感觉可真是浪漫的可以了。

    蕊点了不少东西,沙砾以为她很能吃,但每一样她都是浅尝既止,说她在吃还不如说她在感觉呢!不过,她对沙砾的兴趣显然比桌上这些美食更甚,他们很随意的聊着天,虽然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们已经可以象老朋友似的相互调侃了。

    蕊的身后有一株盆栽的大型绿色植物,植物长长的叶片肆意的撩拨着她的后颈,她开始有些讨厌的皱了皱眉,过了一会也就不以为意了,沙砾暗自好笑,其实绿色植物对她本身气质的映衬还是相得益彰的,至少对于沙砾来说很是赏心悦目,这让蕊身上的风韵更显浓郁了。

    “哎呀,好饱!”蕊把面前的汤罐一推,说:“再也吃不下了。”

    沙砾笑了笑,他正想着呆会儿他们能去哪儿,不可能把这一天的美好光阴都耗费在两张凳子上吧!?

    “我们去爬山吧?”沙砾以遥指杏花村的手势指向窗外不远的一座不怎么高大的山说:“瞧,就在那儿,走不多远就到的。”

    “爬山?”她惊讶的看着沙砾,又看了看她的脚下,沙砾顺着她的目光往她的脚下看,一时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注意她穿的是一双有着纤细高跟的鞋呢?

    “不过也没关系!”蕊说:“你不要爬得太快就行!”

    (五)鱼 ,欲

    其实这山也不怎么难爬,台阶都是水泥铺就的,就是陡峭了些,沙砾让蕊走在他的前面,一来她穿着这样前无古人的登山鞋走这样的阶梯确实有些不便,万一摔了他在后面起码还可以做个肉垫子,二来蕊走在前面,一路袅袅婷婷他还可以美不胜收

    风撩起她的长发,吹拂着她汗津津的脸颊。蕊爬得很辛苦,看得出她明显有些供氧不足,沙砾走近她身边对她说:“要不歇会儿吧,没必要玩命的吗!”

    作为第一次爬山的人,其实能象她这样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听了沙砾的话,蕊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她扶住石壁,有好一会说不出话,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过去挽着她,但几次想想又罢了手。

    最终蕊还是坚持爬到了山顶,她的这份韧劲让沙砾由衷佩服,这表面看来清秀如江南女子的内在坚毅从外表可真是看不出来。

    站在高岗上清风徐徐,四面望去尽是连绵不绝的起伏山峦,逐渐西落的夕阳平行于视野之内,它把仅有的余晖遍洒在群山包围的小城。

    蕊很兴奋,她极目四望,嘴角边笑意嫣然,山风袭来,她的秀发随风飘舞着,雪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她,她的静美和灵秀很能融入这自然的环境里,感觉上似乎她就是这山的一分子,或者说,她更象这山的精灵,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这里更显得风光无限。

    沙砾不由自主的随她感动着,象蕊这样外表柔弱而内心坚毅的女子他真是前所未见。

    此刻蕊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都令他向往不已,和她接触虽然短短不过两次,对蕊他却有着前世今生的感觉,似乎他一直渴求的就是这样一位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

    下山的时候他问蕊:“你今天要回去吗?”蕊有些犹豫。沙砾赶紧对她说:“要不就明早再回吧,难得来一趟,晚上我带你到一家烤鱼做得很地道的地方吃晚饭去。”沙砾切切的望着她,期盼着他的恳切能达到预期目的。

    “鱼,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鱼!”蕊灿然一笑说。

    这就意味着答应留下来了,他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迭声的对蕊说:“那可太好了,晚些时候我们就去,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沙砾脸上露出的孩子般稚气笑容。

    蕊在他身边走着,两人说话时她每每以手掩着面,眼角上笑意盎然,那一份精致的妩媚,让沙砾怦然心动。

    和蕊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从早上她坐车来到这里,餐吧见面,渐次了解,然后兴致勃勃的登了山。这些事随着太阳光线的回收一忽儿就过去了,沙砾和蕊沿山脚慢慢的走着,暮色四合,夜风轻拂却沁人肌肤,昏黄的路灯下她更是显得典雅清秀,那满溢着江南韵致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夜幕里。他们的脚步轻盈徐缓,随意自然,无形中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不断的升华。

    我们只是刚刚认识的吗?他不断的产生这样的疑问,他和蕊的每一举手投足,每一个新话题的产生,都无比紧密的交融在一起,似乎在这个地方这种感觉一直都存在,而他们只不过是在路过时无意中惊醒了它,而它其实就是他们本身就具有的一部分。对于蕊,如果放大了说,他甚至有着前世离别今生重逢穿越无极时空而突然站在一起面面相眈的感觉。

    手机在口袋里骤然地震动,把他从无尽的遐想中惊醒过来,蕊还走在他的身边,沙砾把几次想握住蕊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了手机接听,原来是几个朋友在郊外钓到了鱼,正要他回去给他们弄呢!值此良宵美景,美人在侧,我回去给你们弄鱼?这些哥们可真能想,但他又不好立即拒绝,怕他们因此唧唧喳喳没个休止:“你们把鱼拿到烧烤摊来吧!”沙砾灵机一动,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朋友们答应了,而蕊无可无不可的微笑着。

    沙砾给蕊买来了感冒药,怕她爬山出的汗沁回身体会感冒,由于来这里吃鱼的人不少,所以鱼也烤得很慢,蕊又去买了胃药,她说她有胃炎,每天都要吃些胃药。

    烤好的鱼垒做一盘满满当当的,鱼在烤箱的灼热加温下香气四溢,每个人都显得饥肠辘辘,就连蕊也迫不及待的把筷子伸到盘子里,鱼着实做得不错,他把厚而嫩的鱼肉不断的夹到蕊前面,蕊吃得津津有味。

    朋友大叫上酒,蕊开始只就着矿泉水在吃鱼,后来经不起朋友一再相劝多少也喝了几杯,酒后蕊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之色,镜片后的眼神旖旎温情,让沙砾神思恍惚。他一味的和她说着话,而朋友们在做什么他也不去在意了,蕊也乐意和他一个人不停的说,说到开心处她笑得伏弯了腰,象强风下的柳条,这可是他一天来看到她最忘形的时候了。

    喝到这里的时候除了蕊大家都有了醉意,但仍然上酒上酒的叫个不停,沙砾没敢再喝,陪了几杯就跑到吃烤鱼的包间外面唱歌,他此时感觉自己此时的快乐真是无可抑制,唱到得意处他叫蕊出来,不过,此时他的声音一定难听得很,略微过量的酒意让他老是跑调,他还意犹未尽的跳起了舞,蕊坐在一边看着沙砾,面带笑容。她虽然安静但沙砾能感觉到她的真实存在,有她在沙砾更是尽情挥洒,他没有刻意想在她面前表现什么,他只是觉得开心,觉得放松,沙砾确定的认为无论自己怎样肆意的又唱又跳蕊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发酒疯。

    几曲唱罢他声音开始嘶哑,不唱了。

    沙砾牵起了蕊的手,而她也柔顺地让他在手心轻轻握着。

    沙砾当时牵住她的手可以说完全是没意识的,就象自发的本能,当他感觉到的时候蕊的手已经在他的手心握着了,整个世界的鲜花似乎瞬间齐齐绽放,沙砾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利箭射中似的甜蜜而温柔的疼痛着。

    把蕊送到宾馆的房间里,两人又说了好一阵的话,但两人都尽力恪守着不超越既定的界限。

    沙砾说要告辞的时候两个人突然抑制不住冲动的紧紧抱在了一起,四片嘴唇紧紧的交合在一起,似乎一股火焰腾腾地烧将起来,瞬间席卷了铺满黄草的平原,那简直是无可扑救的毁灭性的燃烧。

    在沙砾褪掉蕊衣服的时候蕊还是有一些抗拒,但在沙砾的坚持下也旋即作罢,两个人有着强烈需要的冲动,如同从萌芽就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些许难离。那一刻沙砾感觉自己全身心都在进入,而蕊也是在全身心的承载着他最原始的冲击。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牵引着他们向着无法预知,也无可预知的极地疾飞而去。

    当沙砾说要走的时候,蕊突然跨掉似的陷入被褥里,两粒泪珠随即滚落面颊。

    她冷冰冰的抛出一句话:“你走吧,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沙砾一时有如中重锤的愕然,他愣愣的看了看好一会儿蕊,然后沉默着走出门去。

    (六)距离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燕子坐在沙发旁盯着半梦不醒的沙砾问。

    “恩——?”沙砾用手撸了一把脸,看了一眼燕子又闭上了眼睛:“哦——!”

    “我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直在和朋友在喝酒,忘记时间了!?”沙砾心里有些忐忑,他翻了一下身,把脸埋到毯子里:“下次尽量早些回吧,我熬他们不过的。”

    “哦?是吗?”燕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起码你还是知道回家的,对吗?”

    沙砾猛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有完没完啊?不就多坐了一会儿吗?”

    但燕子已经下楼去了,沙砾的话也许根本就没听到,倒是没有上学的女儿被吵醒了,她抱着一只卡通狗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沙砾面前说:“爸爸,不要和妈妈吵架好吗,以后你早点回家,妈妈也就不会骂你了!”

    看着女儿眼神蒙胧的样子,沙砾心里不由得滑过一丝愧疚,他点点头:“爸爸知道了,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继续躺着的时候,昨天和蕊在一起所发生的一切象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他不知道蕊的想法是什么,也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最后可以冲动到出轨,他不是个轻易就能背叛家庭的人,也可以说,大多时候他宁可对自己严谨一点,也不容许自己草率的去做一些不负责任的事,人在这个社会生存是应该有一定的行为规则的,他今天他可以毫无责任的用一种行为去满足了自己的渴望和私欲,假如有一天他身边的人也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他又怎么自处呢?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些发空,有着无可依托的虚无感。

    只是,当他和蕊在一起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感性的冲击和无形的默契,却那么真切,即便现在只是浅浅的想一想,都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震颤。

    他拿出一只烟,点上,然后把第一口尼古丁深深的吸到肺里,等他感觉到整个肺部被完全的渗透以后,方才吐出,烟雾和空气一碰,很快就四处消散了。

    燕子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多,渐渐事也不怎么认真去做,孩子也不怎么打理了,而且还经常有一些神神秘秘的电话要避开沙砾来打,沙砾很是不满,两个人经常为这争执,但最终也吵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燕子依然故我,而沙砾也变得听之任之,甚至在很多时候很坦然的和蕊煲起了电话粥,他和燕子的关系第一次走到了冰冷的谷地,而两个人均没有表现出要挽回的愿望。

    沙砾感觉很累,随着和蕊相互了解的加深,他坚信蕊不是个轻浮到可以随便和一个男人上床的人,她的心灵和思想上有着沙砾一直渴望的真实。而且,她对沙砾的个性和行为方式以及心灵细微之处有着难以用常理来言表的透彻了解,这让他有着第一次被人认可的感动,他感受得到蕊正在爱上他,如同他也开始爱上了蕊,,这感觉几乎是同步的。但是,和蕊每接近一步,他和燕子的距离也就远了一步,他觉得迷茫和痛苦,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他看不到,向往的那块地方,迷雾重重。他开始有了远行的想法和冲动。

    又是一次剧烈的争吵之后,燕子继续扑到电脑前,不再搭理沙砾。

    沙砾感觉到他和燕子之间的维系达到了完全的崩塌。

    看着燕子在电脑前沉湎的背影,沙砾产生了决然离开她,离开这个家的冲动。

    沙砾默默的走到卧室,从衣柜里捡出两套经常穿着的厚实的牛仔衣裤,拿上手机和备用电池,再捡上一些洗漱用品,把这些塞到一个简易的军用背包里,他检查一下皮夹里的现款和身份证,然后提着包,在她没发觉的情况下把包放到楼下的小卧室里,等他关上门重新出现在燕子面前的时候,一种格外沉寂的气氛正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凝结,他走到燕子的身后,燕子回过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把头埋在qq里漫无边际的闲聊上,沙砾摇了摇头,提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背后传来她咄咄逼人的声音,沙砾心头一涌,强烈的抵触感象炸开的水袋,杂乱的水流顷刻散满全身。

    沙砾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冷冷地说:“我去喝酒。”然后不回头,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了,身后随之传来摔出东西的声音。

    沙砾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只是觉得累了,他需要一个时段,一个陌生的空间来释放自己,或者说,他需要让自己的身心在不受压抑的氛围里得到喘息。

    沙砾给蕊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打算出去几天,蕊没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明早,你在汽车站等我。”

    现已将近傍晚了,沙砾带着女儿步行到音乐广场,再沿广场边上的小路,登临到离广场不远的一座不高的山顶上。

    其时暮色渐合,山风冰冷而沁人肌肤,身上的汗意消散的时候,冷意就线一样的从每个毛孔向身上穿透进来,脸颊象贴着两片冰,而眼睛也叫劲疾的山风吹红了,女儿在捡松果玩,而沙砾背靠一块巨石,独坐良久。

    (七)丹洲

    第二天沙砾很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给女儿或者说是给燕子留了一张字条,说要出门几天。

    跨着背包站在家门口,沙砾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门窗,一切静寂得犹如未醒的梦,他叹了一口气,步入了灰暗晨曦中蒙蒙的雨雾里,空气依然清冷,纱样的雨丝一层层的沾湿在眉际发梢,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步履坚定,倒是孤身行进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沙砾在车站的候车大厅冰冷的靠椅上坐下,时候尚早,蕊还没来。那些匆忙乘车的旅客不断的在他身前晃过,他沉默的望着大厅上的挂钟,心口砰砰的跳,他想像家里的情形,想像燕子看到他留下的便条时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沙砾不是在害怕什么,既然决意踏出这个家门,他就有了义无返顾的勇气,那些无可挽回他也不打算去挽回的家庭故事,他愿意将把它们沉淀为一段历。

    持续一种错误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但那无疑是愚蠢的;而脱离这种错误同样需要勇气,更需要无比的冷静和不破不立的坚毅决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和燕子之间的状况说成是错误,也许,即便不是错误,也会是往无望的沙漠里消逝而去的风,很多东西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时钟缓慢的移动着,蕊怎么还没到呢?他急促的心跳更多是因为他急不可待的想立即离去,这城市仍很压抑,就算他有了果决的心理准备,沙砾仍然感到窒息,至少,暂时他还摆脱不了突然从一个熟悉环境里遽然离开的失重感觉。

    蕊终于来了,两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买了车票,登上了开向另外一个城市的班车。

    蕊有些沉默,坐在沙砾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蕊的手亦是冰凉的,她说:“来得急,忘了戴手套了!”

    等车开出了这个城市,沙砾终于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把头靠在椅背,心里有着一种终于如此的虚脱。

    沙砾侧过脸看着蕊,她白净姣好的面颊一如当初的打动着沙砾,清亮的眼神流淌着淡然的光芒,不失端庄雅致的黑色衣着,衬托着她卓尔不群的气质。感觉到沙砾在观察她,她也侧过脸来,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雨渐渐停了,在这深冬绵绵的雨季里,天空不负众望的露出了一丝亮晴的颜色。望着车窗外被雨水洗涤一净的山野景色,一切无不清丽如新,不自觉间沙砾心里开始敞亮起来。

    在经过几次转车换程后,蕊把沙砾带到一个名叫丹洲的小镇。

    沿着丹洲的渡口望去,丹洲镇豁然就在眼前,横亘在丹洲镇和渡口之间的丹江宽阔而静美,摆渡的船夫来了又去,搭乘着来去的人,劲疾的寒风中,摇摆不定的的小船象一张不慎飘落江面的枯叶在摇橹声中徐缓的移动着,在淡淡的雾气中承载着数十年不变的幻梦。

    蕊的眼睛定定的望向对面的丹洲镇,眼神就象丹江一样在静谧中流转着安适的光波,风拂起她秀美的长发,不时的遮住她的眼睛,她只得把头发拨向耳畔,并轻轻的按住。

    “冷吗?”沙砾问她。

    蕊摇摇头,按住的头发一下又在风中散开了,他握住蕊的冰冷的手,靠近她,止住她因寒冷而略微发抖的身躯,蕊看了看沙砾,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旋即又向江面望去。

    待他们上了渡船的之候,冷风更劲疾了,随着小船向对岸的行进,毫无遮拦的江面风沁体肤,寒意无可抗拒,蕊此时身子反而不抖了,她似乎在小船的行进中得到了安定,离开原来的渡口就象离开了她原有的一个世界,她释然的徐徐吐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容也缓缓的放松开来。

    到得对岸,沙砾牵着蕊,在鹅卵石铺就的临时渡口下了船,然后相携着走向这古老的丹洲镇。

    丹洲镇的树木葱郁,遥遥看去,那些吊角的旧屋掩隐在林木间,兀现着带着飞檐的屋顶,若隐若现的旧屋间,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梦魇,指引着两人痴迷的进入其间。

    时近黄昏,暮色渐渐来临,他们投宿在一间有着日式塌塌米房间的客栈,卸下包袱,沙砾周身一阵轻松,行路时的疲惫荡然无存,蕊依在窗棂向外眺望着,沙砾走到蕊的身边,一并了望着窗外无边的厚重的绿,凝听着静寂小镇隐约传来的鸡鸣狗吠的声音。

    丹洲的夜晚非常安静也非常寒冷,两人甚至都能听到落叶轻临地面的声音,风不时从没有关严的窗缝间灌入,让初入卧榻的他们瑟瑟发抖,两人紧拥着相互取暖,当沙砾给蕊一件件的除掉身上衣服的时候,相互间急切的渴望犹如陨石飞撞。两个人都极尽温存的相互亲吻着,爱抚着,随着沙砾层层探入,蕊的身躯激烈的震颤和扭动起来,她短促而略带凄婉的呻吟激起了沙砾无尽的怜惜和狂热,仿佛从积雪延伸至雪崩的漫长过程,两人缕缕狂乱到即将死亡地边缘,血管交错,血浆奔流,海河交汇处的燃烧灼热似乎在重电铸生命,却也象在焚毁生命,及至的呼喊声中,两人同时达到了物我两忘的疯狂境界。

    连续几次高潮的迭起,蕊窒息般的浑身颤抖,她紧紧的抱住沙砾,手指抠进沙砾的皮肤里,然后失控的哭出声来。

    蕊在喘息起伏的呢喃声中睡去了

    。

    而此时沙砾却无法入睡,握着蕊的手他目不转睛的盯视着窗帷,想着他决然放弃的家庭和依存在他身边暖意融融的蕊。沙砾知道他放弃家室不完全是因为蕊,也许那是他早以厌倦的负累,他不想再在其中沉沦而完全失去自己,但蕊却无疑是她一直渴求并希望能长相拥有的,蕊所给予他的理解和安抚是他从没得到过的。那种让人生焕然一新的幸福感真实而且能够把握。

    此刻蕊无比沉静的躺在沙砾的身边,潮湿的呼吸在他脖颈处漫溢着,沙砾慢慢也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在这种坦然而平和的心态中度过,他们尽情的感受着这古旧小镇的淡定,也尽情感受着两人之间温柔的爱意。沙砾不知道该怎样来评定两人之间骤然升华的感情,他也不想去做评定,沙砾觉得,这感情来得很纯粹,一切都是超然于物外的,从蕊伴随在他身边的那份平静,和沙砾没有束缚的轻松,他更能确信自己的感觉。

    临别丹洲的晚上,沙砾说:“蕊,我给你做餐晚饭吧!”

    蕊略带欣喜的应允了。说晚饭,其实也不过农家的鱼和熏肠,沙砾以最为简单的方式很快做好了,蕊兴致勃勃的让主人给打来了两斤本地特产重阳酒,暖在盆里,喝到口里,真是滋味无穷,丹洲的气候虽然仍是非常寒冷,但坐在乡土气息浓郁的旧厨房里,坐在红旺的火炉边,他们感觉到的仍然是两人世界的无尽风光。

    待两斤重阳酒喝完,蕊已经有些醉意了,她咯咯的笑着说:“再来一斤吧,我陪你喝个高兴!”沙砾没有再去要酒。

    把蕊扶上角楼的时候她的脚步软绵绵的,几次都要瘫坐到地上。等把她安顿到床上,蕊紧紧的依偎在沙砾的怀里,脸埋在他凌乱的衣间,就此睡了过去。沙砾也熏熏然的,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了。

    午夜时分,沙砾突然被一阵呜咽声惊醒,蒙胧间他睁开眼睛,蕊仍在他的怀里,只是滂沱的泪水已然把他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了?”沙砾问她。

    蕊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而身体不断的抽搐着。

    蕊哭得很伤心,似乎心里有着无尽的委屈,沙砾不好再问她什么,只是用棉被裹紧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沙砾就要在疲倦中睡去的时候,蕊生生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也是有家庭的。。”

    是夜,沙砾在丹洲岑寂的黑暗中伴着衣襟上黏湿的冰冷彻底失眠了。

    离开丹洲镇的时候两人的话都不多,显而易见的是两个人满腹的心事,他们的手仍然交握着,只是这一刻掌心之间沁入了太多的冰冷。

    沙砾能感觉得出两人之间旋绕着浓浓不舍的情结,但未来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两人都为之感到茫然。

    在车站沙砾把她送上了车,临上车前蕊握住沙砾的手,眼睛忧郁但不失坚定的看着沙砾,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我就会给这选择一个圆满的结果。”

    车徐徐的开出了沙砾的视线。

    沙砾步履沉重的走出候车大厅,疲惫的感觉再一次重重的压上他的身躯,面对着人流熙攘的街道,他一时竟不知该往什么地方走去

    (八)结局

    回到家里燕子已经不在了,女儿给了她一封信,说妈妈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说是去工作,让她好好听爸爸的话,有时间妈妈会回来看她的。

    沙砾的妈妈在家带着小绫子,她奇怪的问沙砾

    “燕子真的是去工作了吗?怎么事前都没有听你们说起过,怎么走得那么突然呢?”

    沙砾没有说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沉沉的,整个世界似乎同时跨了下来,有着无法承受的幻灭感。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把信拿到卧室里,卧室空空荡荡的,原本属于燕子的那些物事都不在了,衣柜的门半掩着,沙砾走过去把衣柜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他和小绫子的衣服,显然已经重新收拾过,只是燕子的所有衣服都不在了,沙砾昏昏沉沉地走到书桌前颓然坐下,拧亮台灯,然后打开了燕子留给他的信。

    “爸爸:

    请原谅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走了,就这样离开你,离开小绫子,离开我们一起建设起来的这个家,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们都知道答案。

    我很伤心,一直以来,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附的人,我做的任何事,也都是以你为中心的,我不太爱说话,更不擅长表达自己,可能这就是造成了我们之间从来不能好好沟通和了解的原因,我不知道我还能为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去做些什么?我也无力去做了,很多事实的存在,没人再改变得了。

    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和感伤,也许正象你偶然说过的,我只知道爱你,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你或是理解你过。

    是啊,对此我是有亏欠的,我只是以为,凭着这么多年的感情,这点空缺是可以忽略掉的,最终我错了,在你那里,理解的重要超越一切,你思想上的独立和需求也超越一切,我做不到给予,所以我选择离开,不要怪我,或者埋怨我什么,我决定离开你,不是冲动,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只为了一个家庭的虚有的框架,再继续的消磨下去,结果比这要糟糕得多。

    也许你以为我是在外边有了人或是什么的,才选择了离你而去,对此我不想给你什么解释,曾经我以为那是一种方式,但是,人心的离聚,不是有了一个方式就可以去改变的,这就算是我的结论吧!好了,多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之间太多的对与错,就留给时间,让时间在恰当的时候来给我们做一个评判吧!

    等我在外边安定以后,我会回来一趟,把我们之间需要办理的手续办理清楚,过去的一切,就到此划上一个句号。

    最后,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些我不曾给予你的一切吧!

    带好孩子!再见!

    燕子

    恰逢中秋时节,沙砾和女儿并坐在河边赏月。

    皎白的月光若隐若现的出没在云翳之后,似乎不太情愿让人窥视到她几近丰满的躯体。

    轻风拂动着坐在岸沿石阶上女儿额前的短发,她的眼神蒙蒙胧胧的,眼眸里的月亮也如同掩隐在云翳后面,若隐若现。

    “爸爸,为什么中秋的月亮不是最圆的呢?”女儿问我,目光没有从月亮上离开。

    沙砾把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想了想说:“这样才会让人有所期待啊!期待见到它最圆满的时候!”

    女儿不说话了,她继续托着下巴痴痴的望着月亮,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为什么妈妈老是不回来呀,她也在看月亮吗?”

    月亮依旧无声的潜行着,它的淡淡光辉似乎再也不能穿透那看似薄纱的黑雾,满撒在岸沿几近白色的荒石上。

    “想妈++时候,我觉得心都要碎了!”女儿对沙砾说,然后伸出手臂,小心的护着插在柚子上小小的两只蜡烛,烛光在她小指缝间透过的余风中将明将灭。

    女儿就要十岁了。

    沙砾手指稍微加大了一些力,摁在她瘦弱的背脊上,小绫子扭了扭身体,咯咯的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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