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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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欠你一张葱花饼

    久居陋室觉得少点见识。如今交通信息高度发达,连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都能信步走天下了,我还困居一隅,未免太憋屈。总渴望能有机会到外面闯闯。然而来广州旬余,因工作的需要,住在恒福路梅州大厦。整日守在宾馆的方寸天地,体会不到大城市的新奇、出游的欢悦。想在每日下班后出去转转,结果整条街都是汽车用品专卖,连一支笔、一包方便面都找不到卖点。不由感叹,还是自家的小县城里方便。

    今天是星期天,终于有机会可着劲儿地在外面转。仿佛一只家养的猫,也想体验老虎奔腾原野、咆哮山林的自由、洒脱与威风,可眼前除了新奇外,更多的是陌生、胆怯与孤单。并没有在故乡熟悉的小镇漫步的惬意与自得。

    广州的雨来得迅即。方才还是晴朗朗的天,顷刻间随着头顶巴掌大的一块云,雨竟“唰唰”地下了起来。我和儿子从公交车上跳下,本想悠闲地走走,顺便带回些方便食品作为晚餐,却被这阵雨压在一棵大叶芭蕉下出不来了。儿子不住地抱怨,我也没好气。

    身边有位推着便车卖水果点心的。粉嫩的鲜桃经了水洗,更多了王母蟠桃的诱人色泽。推车的是位汉子,三十多岁,平头,白色的上衣湿了水贴在背上。他似乎顾不了这许多,一边努力地把车子往树底下靠,一边急急忙忙拉一张塑料单遮盖自行车后座上的一个竹篓。看他满脸雨水,疲惫、惶急的样子,终于体会到小商贩的艰辛。

    凑近些看看,见竹篓里装着许多圆饼,外皮焦黄,泛着盈盈的油光。

    “这饼多少钱一张?”儿子有些经不住诱惑了。

    “一块。”

    “都有什么馅儿的?”我也搭讪。

    “大肉、韭菜、葱花、鸡蛋,啥馅儿都有。”

    “真哩?”

    此语一出,我们三人都不约相视而笑了。为啥?刚才还在拿腔捏调地诌着普通话,这会儿却成了地地道道的河南人。

    还是家乡话说着上口,我终于找回了几天来少有的轻松自在。我们都无拘无束地打开了话匣子,由他的生意谈到了彼此的老家、来此的理由。原来,他是南阳方城人,家有妻儿老小,为了贴补家用,他独自在这个城市谋生已经五六年了!人总是这样,每遇坎坷和落寞时就会想起老家;偶而能在异地遇到和自己口音相近的人,都会触动乡思。适才,我和儿子的交谈,他听在耳内,就知道遇上了河南老乡,没想到竟会离他的老家那么近。

    谈话之间,天已放晴了,我们从芭蕉树下走出,感受雨后的晴空如洗,天空碧蓝、云朵洁白,让人心怡神悦;芭蕉树随风摇曳,叶子硕大,翠色欲流。

    我们决定买四块钱的饼,老乡却包起了五个给我,并热情地说:送一个葱花饼给你,可有味儿了。盛情难却,我要再拿出一元钱给他,他是断不肯收的。

    似是一种感激,也是一份承诺。我诚恳地说:“你天天都在这儿卖吗?那我们以后会常来的,我就住在这附近的旅馆内”

    我和儿子抱着热腾腾的饼走了,也抱着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与幸福。

    “我们素不相识,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实意地要多给咱一个饼吗?”我满怀感慨又意味深长地诱导儿子。

    “想家呗,他见了我们就好像见了自己的亲人,好像回到了家一样。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歌德小说最后一课中借韩麦尔之口说的话了。‘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们只要牢牢地记住自己的语言,就好像掌握了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原来共同的语言可以这么轻易地拉近我们的距离。”儿子见解的深刻让我吃惊,也让我欣慰,看来我不是故做多情;原来多日的郁闷缘自于一种淡淡的思乡之情。

    我一定要常来买他的饼!

    老乡啊,我才来了几天?连这个城市的面貌还没看清,就开始了想家;这么多年来你又是如何忍下对家的思念的?你让我更深地理解了许多游子思乡的诗句,那不仅仅是写在纸上的华丽辞藻,而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歌吟。

    遗憾的是,因为工作需要,第二天我们就搬出了广州市,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太和镇去住了。不知那位老乡有没有盼着我们的出现,会不会责怪我的失信。

    老乡,广州是个能淘金的地方,也是个让人极易产生飘零之感的地方——快节奏、高效率、生面孔,这些都在考验着你的能力与意志。想靠一辆手推车推出一片锦绣、推出一个幸福的家,就得不怕付出。

    老乡,你在他乡还好吗?我心里一直记着,我还欠你一张葱花饼。早晚有机会,我还会去看你。

    2、我趴在七楼看火车

    人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最易产生的一种情感就是郁闷。想来林黛玉为何总是思虑重重,缠缠绵绵,皆因贾府的财势太大、仆人太多、贾母对她太过腻爱,终使她没有事做。

    这几天工作的单一和无聊使我也多愁善感起来。好在我所住的是七楼,楼后是临窗的火车道,于是趴在七楼的窗台看火车,成了我的喜好。

    如果我的方向感不错,我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广州火车总站的东侧。那么楼下的火车道就是连通广州深圳的大动脉。每日,客车、货车不停地从此经过,那隆隆地车声也就不绝于耳。

    小时候,只在铁道游击队的影片中看到过火车,觉得那么长的一列竟能在两条线上飞驰而不偏倚,实在神奇;后来在驿城就读,会在星期天跑几公里地,去看火车。看到火车站前那匹昂头嘶鸣的高骏白马就会激动万分。倘若能找到一个合适地点,趴在铁栅栏外亲眼目睹几十节的火车从你面前呼啸而过,或有机会数一数共有多少节,就等于拥有了向朋友们炫耀的资本,激动得忘记所有奔波的疲累。

    现在,我几乎可以随时看到火车了。再气派一点说,这一段火车道是属于我的!如果不怕累,我可以长久地趴在这里看个够。

    是的,只有那黑黑的两条线,笔直地静默地卧在那里,由远方而来,又向远方无限地延伸开去,它是大地的筋骨脉搏么?

    我在屋内坐着,只听有隆隆的响声便知是火车快来了。我便快速地趴到窗口,静静地等着等着。有时红头的,绿的车厢;有时绿头的,红的车厢;也有时是小时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老式的火车头,大多是拉着长长的货厢;最时新的是火箭头的和谐号,它的速度是最快的,容不得你稍有分心。我渐渐静下来认真地数:客车车厢一般在十六到十九节;和谐号最短只有八节,而货车常常在四十五节以上,有的驮着方方重重的集装厢,有的载着圆圆的油罐抑或是汽罐

    当然也有听错的时候。有几次我正刷牙,听到隆隆地响,便飞跑着趴过去等,半天,牙膏想硬了,火车还没来,我只有悻悻地回去。儿子说,你的耳朵听正了,于是我也感觉确实是听正了,整日,整晌,耳朵里都是火车的隆隆声。

    其实,只要你细心一些,或是离铁道近些是可以听出火车开动的声响有别的。刚刚启动的火车似乎载不动万钧的重荷“咣--咚--咚--咚--,咣--咚--咚--咚--”是典型的慢四节奏;及至走出了两三公里,就好像气喘匀了些一样,发出比较悦耳的有节律的“咣-咚-咚-,咣-咚-咚-”而一般人总在很远的地方听车声,并且混入了闹市的嘈杂,所以才有了“隆隆、隆隆”的听觉效果。

    我终于没有胆量下到轨道旁近距离地看和听——其实,就人家防护的严密来说我也不可能下去——我不知道安娜在卧轨的一刹那有没有听懂火车的鸣唱,或者她只想到了让这飞驰的列车带走她所有的债务和烦恼?也或者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喜欢这里的快捷和单一?再或者她本是想在这平行而不相交的两条黑线上闲逛,平静她纷杂的内心?我不得而知。

    智者乐山山如画

    仁者乐水水无涯。

    从从容容一杯酒

    平平淡淡一杯茶。

    趴在七楼看火车,看出一种悠远和平静;躺在室内听车声,听懂一种洒脱和超凡。

    3、捂白脸儿

    这个暑假我在广州过,在这儿的主要任务是给人看孩子。看着她读书、写作业,看着她吃饭、玩耍,只要她高兴、进步、安全,就算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所以,我的工作是不用走出房间就可以做好的。

    在广州冬天温和,夏日湿润,没有中原地带的寒冷或燥热。因而在这儿,下雨是最常见的事,刚刚还是晴朗的天,霎时就在天地间扯起了雨帘;或许只需几分钟太阳又灿灿地露出笑脸了,它是这样的多变,但丝毫也不觉得害羞。所以广州人出门而不开车的,就大多爱带一把伞,一会儿遮雨,一会儿遮阳,见怪不怪。

    而我的不用出门,注定了能免于日晒而独享这份湿润了。

    果然不出一周,朋友笑着说,看你的皮肤湿润多了,皱纹少了,黑斑也变淡了,照这样下去还能捂个白脸儿回去呢。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人到四十依然希望留住青春的尾巴。我忍不住每天多照几次镜子,盼望青春再来光顾我。

    看看的将近一月了,我也到了该回来的日子,心情自是舒畅。朋友说临走前我们去深圳玩两天。能看到大海,是我们许久的梦想,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在深圳,我们去了小梅沙度假村。踩在洁白的沙滩上,感受它的细腻松软;跳入汹涌的海水中,体验潮起潮落的激情;站在临岸的岩石边,倾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掬一捧海水撒在脸上,品尝海水和咸涩我们在新奇的刺激与兴奋中痛快地送走了一天的时光。

    我们夜宿深圳,第二天又在东部华侨城里观赏,领略了国际旅游景点的无限魅力。

    当我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宾馆时才发现,我们每个人的脸都成了赤红色。我这才后悔,只顾及一时的兴奋,竟忘记了想法遮盖我的白脸儿,这可好,捂白脸儿的计划要落空了!儿子说:“有得必有失,脸黑了可以再捂;大海不看可是真遗憾,下次我们不定啥时间才能来呢。况且,本来不是白脸儿,捂是靠不住的。”想想也是,我总不能以后的日子里都呆在屋里不出门吧。

    果然,第二天,我们脸上的红色褪去,转而变成了黝黑的色斑。

    想想,还是还原到自然的好,给人以朴实的印象。

    这让我想起了在云台花园看花的经历。云台花园是美的,那种美让你觉得是在仙界。在那里有一个温室花棚,里面专养着热带亚热带的一些奇花异木,温热的喷泉呈雾状不停地给各种植物增加着水分。整个大棚在园艺工人的运作下将阳光、温度和湿度保持到最佳。那些花草树木的造型、色彩和光泽都非常养眼,但总是给人是娇娇嫩嫩,触之不得的感觉;不能像我们家乡的山坡上那些暴露于阳光下,野风里的山花经得起风吹雨打。真实的,自然的才最美,靠人为的滋养只能供人们一时观赏,是不能久长的。

    我不再想着捂白脸儿了,还是保留一个本真的,乡土的我吧。

    4、真该让方便的地方,方便起来

    今年暑假我到广州探亲,深深感受到了这个走在改革前沿的现代化大都市浓郁的人文风情。

    当我们走出火车站,在侄子的带领下,乘坐地铁来到哥哥的小区时,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方便的地方。于是侄儿便把我们领到了小区所在的公厕。

    这里的公厕,雪白的磁砖铺地,墙面贴的是色调温馨的彩砖,拼成各种愉快祥和的图案。进入里面,一面巨大穿衣镜树立在洗手池旁。拉开便池的小门,见里面设有挂衣钩,方便纸筒。方便完毕,前脚刚离开便池,水流就哗哗地冲走了脏物。等再回到镜子前洗手、烘干,然后梳理头发,整洁一路的狼狈,真真感觉是在家里一般舒适!“地面湿滑,请您小心慢走。”管理人员适时地送来一句温馨的提醒,这真让我有点诚惶诚恐了。

    这里的服务质量这么高竟然不收一分钱!这是出乎意料的!

    在此后的几天里,我总喜欢到各处公厕转转,感受这份方便、惬意。

    渐渐地,我了解到,这里每个公厕都是由四个人轮流值班,每隔两天都要评比,采取挂星制度,来提高各个公厕的卫生标准和服务质量。政府为了真正的方便人民,做了很大的投资!

    我不由想起了在家乡公厕里的辛酸经历。

    那一次,为了赶车,出门时忘了方便。待买了车票,安置好行李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的公厕门口时,我被堵在了外面。干吗?忘了装钱!这里的管理人员理直气壮:门口明写着入厕五角,你没有看见呀!又急又恼的我跑回车上取钱,又听司机的催促,又听满车人的嘲笑:傻冒,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唉,真是气炸了肺。待花五角钱买了“方便”后,我不由恨恨地啐了一口:呸,管天管地都管不着的事儿,怎么到这儿却受阻了呢?

    有了这次经历,以后每次出门总先设计方便的费用,就像大城市人出门先准备好公交费一样自然。

    然而,天不随人愿。那次我陪着老妈在外逛街,走着走着妈就想方便。这一处是服装一条街,没有公厕。要是年轻人方可一忍,但对于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说内急,很快就要走不成路。怎么办?

    多处打听,终于知道,街的南头有一公厕。多远?不到2000米!天哪,以妈的三寸金莲要走过去,岂不要半个时辰?幸好,好心人引路,说对面有一食堂,肯定有方便之处。于是我领老妈前去询问。回答是,只有在这里吃饭的人才可以进去。没耐何,我只好掏出五块钱先买下一碗烩面,然后领妈妈去方便。待方便完了出来,想一想买面的理由,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倒掉吧,妈又舍不得,只好带回去喂狗。

    我们这里方言,习惯于把入厕叫做方便。然而,何时才能让方便的地方方便起来呢?

    去年“十一”黄金周,丈夫随团去了江西,参观了景德镇、婺源、三清山、庐山。几日旅程饱览了大好风光、带回了中国因之而闻名的手工制作——china(瓷器)。更为惊喜的消息是:那里的人们,把厕所叫做舒园、轻松园,把入厕说成唱歌。唱歌儿这一说法,虽说离原意较远,但“舒园、轻松园”的名字,却让人感到舒心、顺畅。

    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发展变化,经济腾飞,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人们过得更舒心,更幸福。倘若甜蜜幸福的日子里偶而出现一次因入厕方便而造成的不快,岂不大煞风景?

    在农村,在山坳,人们情急之时站在大树后,或走下沟坎就可随处方便;在文明高度发达的大城市,则把厕所修建得富丽舒适。然而,占国家大部分人口的小城,却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广州之旅,让我对美丽、人文、新潮而又古朴的羊城充满了留恋,同时也对家乡的相对闭塞与落后而忧心。

    听说,我们这儿的政府现在也开始规划街道两旁的公厕建设了,心里得到些安慰。

    是啊,真该让方便的地方,方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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