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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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陵的精神状态再次跌入低谷的时候,他想家了,想他的爸爸和妈妈了。他忽然记起,再过三天,就是妈妈的七十岁诞辰了,时间过得多快啊,‘逝者如逝夫,其不舍昼夜’母亲,当年在她的心目中美貌如花的母亲,转眼间已经是白发仓的老人,而他自己的年龄也早超过了不惑之年。此刻,他想妈妈,特别地想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他想借回家探望妈妈并给母亲过七十大寿,调整一下自己低落的情绪,母亲,永远是游子心中宁静的港湾。想到了母亲的七十岁大寿,杜陵立刻归心似箭,向院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匆匆起身。

    坐火车上,杜陵忽然想到了弟弟,他和弟弟已经有五年过没来往了,这个年龄比杜陵小四岁的弟弟,从小放荡不羁,读书没有兴趣,打架斗殴却是一把好手。但也不知这家伙交了什么好运,胡闯乱荡中竟然办起了一家贸易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据说在那个不到五十万人口的县城里,提起杜老板,很少有人不知。前些年这个弟弟还经常来杜陵生活的这座城市做生意,摆弄些农副产品过来,也顺路看望一下他这个哥哥。但他这个弟弟实在太没正形,就像楚人说项羽的那样,‘沐猴而冠’有了几个钱,烧得受不了,每次来,都带着所谓的女秘书,住在同一间客房里,大概是属于生活秘书吧!而且一次一换,绝不重复,个个既年青又漂亮、妖娆。他有自己的老婆,又有一儿一女,但每次出来却和别人未来的妻子睡在一个房间里,这点让杜陵很是反感,还有更让杜陵反感的就是他说话没正形,对自己的亲哥哥竟然说:“你老婆和你女儿真漂亮,母女俩长得像姐妹俩。要是放在我做生意的那个县城,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闭嘴,你胡说些什么,他们一个是你的嫂子,一个是你的侄女-----”杜陵呵斥道。

    “嗨,我就是是随便说说,-----我知道大哥为什么娶一个比你大八九岁的女人了,嫂子从外表看,比我老婆还年青,究竟是他妈的大城市的娘们,面嫩会打扮,还有,嫂子脖子上那颗黑痣有点像咱妈-----”弟弟仍然肆如故。

    “杜谷,你有点正形好不好,我说你每次出门都带着和自己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们,你这样糟蹋人家算怎么回事呀?要知道你自己是个有老婆的人。”

    “封建古板,我要的就是他们的年青,我有钱,她们年青漂亮,爱我的钱,我和她们睡觉,这叫等价交换,有本事你也睡一个比你年青的女女试试,恐怕没人跟你,你也只能啃啃老菜帮子了,哪个男人不想睡十八岁的女人?但他得有那个条件,得有人跟他,这叫实力,懂吗?老大,你也就是只能当当你的教授,看着你的年青漂亮的女学生们眼馋一下罢了!”弟弟继续大放厥词。

    “杜谷,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我觉得你越来越没水准,我原以为做了这么多年老板,该有些长进了,怎么越来越差劲儿。”杜陵生气地道。

    “不看就不看,你以为我愿意每次来听你上政治课吗?”杜谷道。

    兄弟俩不欢而散,至此他的这个弟弟在没有登过杜陵的门。

    但是,那次给母亲过寿,杜陵想让弟弟一块回去,顺便把两个妹妹也一起约回去,让母亲欢欢喜喜过上一个大寿,人活七十古来稀,也该全家人热热闹闹团聚一下了。

    杜陵正是抱着再这种想法,在弟弟做生意的那座县城下了车。果如果弟弟吹嘘的,一打听弟弟的公司,三轮车工人直接把杜陵送到了弟弟的公司。

    在进弟弟的办公室时,遇到了一些阻碍,一个秘书模样的小姑娘说他们的杜总有公务,暂时不接待宾客,让杜陵一个小时后再来。

    一个私营贸易公司的老板,竟然自称有公务,也不知他是那个衙门的公务,杜陵有些不悦,就对那位小姑娘说:“我是他哥,还要赶车,没时间等他。”

    那姑娘见杜陵的说话口气很硬,又是老板的大哥,也不便再说什么,便放行杜陵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杜陵进门前敲了敲弟弟办公室的门,没有反应,他心想,是不是弟弟又喝了酒,在睡觉,却托辞有公务,不让人打扰,但自己的哥哥从千里之外赶来,总不能等杜总酒醒之后再进入吧。这样想着,他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杜陵直接进入,外间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杜陵一侧头,发现这办公室里有个套间,就推门直接进入。

    谁想杜陵看到的一幕景象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燥热:弟弟的裤子褪到脚下,光着腚伏在一个什么东西身上,仿佛是个女人,白晃晃的两条腿搭在弟弟的肩上,哼哼哑哑的,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弟弟则是气喘吁吁,仿佛干重体力活儿时发出的不胜重负的喘息声。但这种种活儿杜陵是帮不上大弟弟忙的,他急忙退出来,压在弟弟身下的女人向弟弟嘟哝了一句什么,杜陵没听清,弟弟仍然忙自己的活儿。

    杜陵站在走廊的过道里,心里有点生气,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干这种公务,成何体统?他想一走了之,但又一转念,干这种公务尽管不合时宜,但和亲情没有什么关系,老母亲过寿还是应该喊上他,不为别的,为的是让老父老母高兴。在某种意义上,父母亲看到这个不孝的儿子会比看到杜陵高兴。因为不管怎么说,弟弟给父母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一点上杜陵堪称不孝,心里总觉有些愧对父母。

    杜陵站在走廊里等着弟弟的公务完事,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很是娇美的女孩子从弟弟的办公司走出来,看到立在走廊里的杜陵,并不怎么感到羞惭,莞尔一笑,从杜陵身边走了过去。杜陵这才走进了弟弟的办公室。

    “是你呀,老大,来看我也不挑个时间,把老弟的好情绪都让你给搅和没了。”弟弟说,没有任何愧色。

    “杜谷,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光天化日在办公室干这种事?”杜陵指责道。

    “光天化日有怎么了?我愿意,我不用你来教训我,好像你自己多么干净似的,”弟弟对杜陵一见面就指责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也不让杜陵落座,就冷淡地说:“我是不愿说罢了,你却一见面就教训人,其实你的丑事,更见不得人。”

    “我有什么丑事,你说清楚。”弟弟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杜陵感到愤慨。

    “我都羞于说出,既然你总是一见面就搬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教训人,那么我也不得不揭你的老底了。”弟弟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你上中学那会儿和妈做的那些丢死人的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我不想说罢了。”

    “我和妈做了什么丢死人的丑事,你说清楚。”血涌到了杜陵的头部,弟弟的话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哼哼---还好意思问我,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不要脸,抱在一起,你摸我,我摸你,还亲嘴亲个没完,你以为我没看见?就差叠落在一块作乱伦的事了,先人的脸都让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丢尽了”弟弟忿忿地道。

    “你骂我可以,不许侮辱咱妈。”杜陵冲上前揪住了弟弟的领口。

    弟弟用力一攘杜陵,杜陵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想和弟弟厮打,拼个你死我活,但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经写过的一篇小文章中的一句话帮了他的忙:“不要试图和比你强大得多的人对决,挑战,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是的,弟弟的身体比杜陵壮大许多,论武力,杜陵不是对手,与其千里之外来寻找弟弟的殴打,还不如不来。于是他脸色惨白,喃喃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哥啊,我们是兄弟啊!”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大哥不大哥的,扯淡,都是两个老东西寻欢作乐造成的结果,要不然,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做弟兄又不是我的选择,所以你趁早不要和我说这些。”弟弟说,又补充道,“你总不是千里迢迢专门跑来教训我的吧,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忙呢!”

    “妈妈后天的生日,我想让你和两个妹妹一起回去,给妈过个大寿,她今年整七十岁了。”杜陵忍住心头的愤怒,委曲求全地道。

    “她们俩个回去不回去,我管不着,我这里一大堆生意等着去做,哪有心事和空闲去给她过寿?我不回去。”弟弟公开拒绝道。

    杜陵对弟弟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他凄然一笑,彬彬有礼的对弟弟说:“杜总,不好意思,我打搅你了,我走了。”

    “大哥-----吃过饭再走吧--”弟弟从杜陵那凄然的神色和那一声客客气气的杜总的称呼中,感觉出了自己的不妥,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如此粗暴的对待大哥似乎有些不尽情理,他去大哥那里,大哥总是抽出时间来陪他,而且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教训他也是好意,这会儿到好,大哥开始客客气气喊他杜总了,大哥是个有修养的人,这声杜总也就意味着他们兄弟间的情分结束了。

    “谢谢杜总,不必了----”杜陵又是凄然一笑,走出了弟弟的办公室。

    杜陵走到汽车站时,又给两个妹妹打电话,说了给母亲过寿的意思,但两个妹妹找了许多借口推托,什么单位最近忙抽不开沟空了,什么儿子要考重点中学了等等,没等他们把借口找完,杜陵就压下了电话。打完电话,他心里一阵沉重,这就是让父母操了一辈子的心,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女吗?他们也是有儿女的,将来等他们的儿女长大了,也这样对待他们,他们会作何感想?父母是子女最好的老师,她们这样漠视自己的母亲,她们的儿女能和他们学出孝顺二字来么?算了,不去想这些了。但是,坐在汽车上的时候,杜陵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弟弟所说的那番绝情的话,那话仿佛在那里听说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忽然想起来了,是壹千多年年前那个四岁就有让梨美名的孔融和那位靠骂人而名声鹊起,又是因为好骂人而丢了头颅的祢衡在一起说过的话:“父之与子,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徒发情欲耳!子之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用一句徒发情欲,再加一句寄物瓶中,出则离,就算概括了事了。难怪曹操会以此为借口,让他寄在颈上的玩意搬家换地方,这个可恶的东西着实该杀!对自己的父母都不肯放弃侮辱机会的东西,很难想象他会爱什么人!死有余辜。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与孔北海的论调却异世同曲,堪为知音。只可惜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曹孟德!而杜陵想用武力教训弟弟只能是自取其辱,至于讲道理,那更如对着墙头念圣经,没反应在其次,招羞辱是一定的。

    杜陵回到家,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尤其是母亲絮叨个没完没了,但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陵儿-----我的儿----妈就知道你这几天会回来的,我儿从来没有忘记过妈的生日,妈快要入土了,还能再见我儿一面,是妈的福气----只可惜我的好媳妇敏敏见不到了----我儿命苦啊!”母亲说着就摸起了眼泪。

    第二天,杜陵办了一桌酒席,酒都是杜陵从家带来的,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酒菜上桌,母亲又开始唠叨:“儿啊,赚钱不容易,你有这个心意回家来看妈,妈就高兴死了----还这么贵的酒,这茅台听说是好几百块钱一瓶,你妈是个喝这么贵酒的人?可惜了我儿的心血---教大学可不容易,费脑子吧?我儿过去傻傻的,谁能想到能教大学,还是教授------哎只可惜见不上我的儿媳了----唉,陵儿,这次你回来咋没带我的孙女,那女子漂亮的能把电视里的明星比下去,陵儿,这次你咋不带她回来?”

    “妈,颦儿最近有些忙,抽不开身------”杜陵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又把脸转对住爸爸说:“爸爸,咱爷俩喝上两杯吧,你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高兴,我也就豁出醉来陪你,妈妈,咱们三人一起端杯,祝妈妈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杜陵给母亲过完生日的第三天,上午妈妈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还忆起杜陵童年时候的一些趣事,开怀大笑。下午,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杜陵提出要送母亲去医院,母亲摇头拒绝了。过了一会母亲说感觉好多了,对杜陵说:“陵儿,你今天晚上能陪妈睡么?”

    “瞧你说的,咋不能陪,只要爸爸不嫉妒就行。”杜陵笑笑说。

    “傻儿子,爸咋能嫉妒你,今天你就陪你妈多唠一会儿,爸到里屋去睡,前几天你妈不住的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我就知道她想你了,我安慰他说,你也许最近能回来看她,只是个安慰的话,谁想你真回来了,爸也有些困了,先回里屋歇去了----”父亲说完就起身回了里屋。

    杜陵和母亲并肩躺在土炕上,,叙说着母子相思之之情。母亲说:“儿啊,妈妈有件心事压在心头三十多年了,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妈想问你,妈年轻时候,就是你十五岁那年,妈对你那个没廉耻的要求,你记恨妈不?说真心话。”

    “怎么会呢,妈妈,我爱你,真的,儿不嫌母丑,我知道妈妈也爱我----妈妈就是犯再大的错误,儿也应该原谅,更不要说我并没有认为妈妈有什么错误----其实那时我也恋着妈妈的身体,要不是妈妈的那番教导,我还不知道要捅多大的漏子呢?我真的从心眼里感谢妈妈的教诲,而且你从来没嫌弃过儿子。”杜陵动情地说。

    “可是妈妈后来却没有守住自己---”母亲叹了口气说。

    “妈妈,快不要说这些了,人哪有不犯错误的,那不是成了神了么,再说神也经常犯错误,更何况是凡人,妈妈把我们拉扯成人,仅这一条,我们做子女的就该感恩你和爸爸一辈子,怎么还能忌恨妈妈?你说是不是?”杜陵开导着妈妈的心结。

    “儿啊,不愧是个有文化的人,说出话来让妈心里甜丝丝的,不像你那几个妹妹弟弟,把妈说得一无是处,让人心寒。有你这番话,妈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妈妈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还等着给妈过一百岁生日呢!”

    “尽给妈说宽心的话,活到一百岁,那还不成了妖精婆,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是妈前世修来的福分,就可惜我儿中年丧妻,这日子怎么熬呀,儿啊,你再娶一个吧,再给妈和你爸生个小孙子,你把敏敏的女儿拉扯大了,也算对起她了。如果你在在能娶个媳妇,生个孙子,妈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只恐怕妈和你爸是见不到这一天了,你爸最近身体也不大好,老说头晕,也是近八十的人了,该入土了。”母亲说。

    母亲的话,让杜陵心头掠过一阵凄凉和悲哀,他想,这是母亲不愿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信号,儿女们在吸干了母亲的乳汁之后,都长大了,他们不再需要母亲,而母亲也觉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再需要,成了多余和累赘,她也开始厌世了,不想再给儿女们增添麻烦了。但是,不,杜陵还深爱着他的母亲,母亲的胸怀,永远是他生命的大地,没有母亲那丰润的乳房,就没他杜陵的一切,也没有人类的生生息息,他想告诉母亲,儿子仍然爱她,仍然需要她那丰厚的母爱的滋养。这时,杜陵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他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想告诉她,儿子永远是眷恋母亲的。他说:“妈妈,我还想摸一摸你的乳房。”

    “傻儿子,你怎么还像过去一样傻,妈妈的乳房干了,瘪了,丑了,什么也没有了,没人再需要了,你别犯傻了。”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妈妈,在儿子来看,您的乳房永远是儿子神圣的大地,只有想到母亲的乳房,儿子才知道自己没有忘本,你就让儿子最后一次摸一下妈妈的乳房吧。”杜陵请求道。

    “傻儿子呀,傻儿子,弟兄姐妹几个中最数你的心实,恋着的事情一辈子也忘不掉,可是妈妈最对不起的也就是你,打小就没吃过妈一口奶,只是到了六七岁,你妹妹们吃剩的奶才能轮到你吃一口,可怜啊,我儿,你的几个没心肝的弟弟妹妹们还说我最疼你,偏亲你,没良心的东西啊,好,妈快要死了,再让我儿亲近一回妈妈的乳房,妈妈死了也无怨。”母亲说着,撩开了自己的被子,让杜陵的手伸了进去。

    母亲的乳房松弛,瘪塌,如一层贴在胸上的多余的赘肉、软皮。杜陵一阵心酸,是他们几个儿女,吸干了母亲的乳汁、心血,让母亲变得这样衰老,干瘦。想当初,妈妈的乳房是多么丰满和美丽啊!

    杜陵蓦然间回想四十年前的往事。

    已近七岁的杜陵眼盯住敞露着胸怀,正给妹妹喂奶的母亲的另一只雪白、鼓胀而美丽的乳房,眼神痴呆,贪婪。

    “陵儿,你怎么了?”母亲觉得儿子的眼神不大对头。

    “妈妈,为什么弟弟、妹妹们都有奶吃,可我小的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给我喂过奶,只让我和米糊、面糊和山羊奶?难道是我小的时候不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了么?”小杜陵问。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不知为什么母亲的眼泪顿然满眶,把杜陵揽在还里说,“从今以后,你和妹妹一块吃妈的奶。”

    杜陵长到了了六岁多,在第一次吮吸到了母亲的乳汁。母亲的乳汁是那样的香甜口、美味。胜过她今生今世吃过的任何山珍美味。从那以后,只要妹妹吸饱了母亲的奶水之后,母亲的另一只乳房就成了杜陵的最美味的食粮。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杜陵十岁那年。父亲有些看不下去,就说:“陵儿他妈,你就这样惯陵儿吧,没见过十来岁的娃娃了还吃奶的,这样他永远也长不大。”

    “屁话,我的奶,愿意让我儿吃,我高兴,你能管得着,我的陵儿小的时候没吃过我的一口奶,我能算个当妈的?现在要把我欠陵儿的奶水一齐补上。”母亲说。

    “要欠也不是你欠得,是------”父亲欲言又止。

    不要扯那没用的,我现在让陵儿吃我的奶水,让我的陵儿长大了孝敬我。”母亲说。

    杜陵至今都不明白,他小的时候妈妈为什么就没有奶水,这是个谜,母亲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他,以母亲的说法是,他光生下杜陵那会儿有病,乳房疼,没奶水。但他有些不大相信母亲的解释,为什么自打生了弟弟以后,母亲的奶水就特别旺盛呢?莫非刚生下弟弟,母亲的病就立即好了吗?

    母亲接受着杜陵的抚摸,闭上了眼睛,神色显得格外的安详、幸福,脸上流露出微笑,她的思绪大概是沉浸在青春的岁月中了吧?杜陵以为母亲大概睡着了,把手轻轻地抽了出来,替母亲盖好被子。杜陵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常含着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母亲,就是杜陵心中的那片神圣而纯净的土地。这时,母亲正开眼睛说:“陵儿,有你这么个儿子,妈觉得自己好幸福,真想现在就咽下这口气,再也不要醒过来,那样,妈就是死在幸福中。”

    “妈妈,快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还想问你一件旧事,我小的时候,你为什么就没有奶?”杜陵重提起了往事,这也是他今生今世的一个心结,小的时候,总听一些人风言风语地说,杜陵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但杜陵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母亲是那样的爱她,家里只要有一口好吃的,母亲总要先紧着他,弟弟妹妹排在其后,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是后母呢?打死杜陵,也不会想信这些胡说八道的。

    “陵儿,这是妈妈的一个秘密,妈妈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原谅妈妈不告诉你。”母亲说。

    “妈妈,我总觉得你小时候待弟弟妹妹不公平,什么事都是偏向着我。”

    “是呀,你的弟弟妹妹也这么说,还因为这个记恨我,吵起架来把妈贬得一钱不值。”母亲有些激愤地说,“那些年,你弟弟的媳妇和妈住在一个院子里时,因为一件小事没遂他们的心,就骂我是老婊子,烂破鞋,这是我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的儿子的老婆在骂他的婆婆呀,妈那个时候死的心事都有-----妈对得起杜家这老老少少,问心无愧啊!”母亲又开始眼泪横流。

    “妈妈,你快不要生气,他们骂你先脏的是他们自己的嘴。”杜陵一阵心痛,想骂弟媳为畜牲,但又一转念想,这太抬举弟媳了,为什么要污辱畜牲呢?畜牲这个称号他们不配享用,还是把他们叫做‘不算人’比较合适。

    母子二人唠叨至半夜才入睡。天大亮的时候,杜陵起床后,看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对,面色蜡黄,双目紧闭,便呼唤母亲,连呼几声仍没有动静。杜陵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把手凑到母亲的鼻腔前,感觉没有了呼吸。杜陵大呼起来,摇撼着母亲的身体,母亲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僵。“妈---------”杜陵伏在母亲身体上大哭起来。

    在母亲入土后的第三天,父亲把杜陵叫到了身边说:“陵儿,爸爸感觉自己快要随你妈走了,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爸爸,快不要这么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妈是个好女人。她跟爸爸这一辈子受了不少苦,担了不少坏名声,年轻时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其实这不是你妈的错啊!”

    “这个我知道,妈妈是个好妈妈,从小就教导我诚实,不要撒谎,不要爱别人的小便宜,犯了错误要敢于承认,不要推卸责任,要永远记别人对自己的好,真的,我在妈妈身上学到了许多优秀品质。至于村里人怎么议论,我并不在乎。”杜陵说。

    “难得有你对妈妈这份理解,你妈妈死了也能闭上眼了。陵儿,爸爸还有句要紧的话要对你说,爸爸也快走了,再不说,就带到棺材里了。”

    “你说吧,爸爸----”

    “你其实不是你妈的亲儿子,你是爸爸被打成右派那年和你亲妈离了婚,带过来的。”父亲继续说:“但你妈妈对你比对你那几个弟弟、妹妹们还亲,好女人啊!首先是心好,待人实在,一点鬼都不捣,你十四岁那年,爸爸赶上那个倒霉事,没有了那功能,你妈的日子难熬啊,后来听你妈说你已经懂了那方面的事,有了那种有求,爸爸也是鬼迷了心窍,主要是怕你妈守不住走了,就出主意让你妈乱来,幸亏我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事后你妈羞得没脸见你,寻死觅活的心都有,是爸爸开导她,把她劝住了。我对你妈说,‘什么叫丑事?,只有心肮脏,坑人、害人、算计人,只想自己好过,活得痛快,却不想别人的日子,这才算丑事,至于人生理上的愿望,七情六欲,看开了,其实人都一个样子,在那方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都是动物。不过是能做不说罢了。’再后来,村里有几个青皮后生跟我开玩笑说‘老杜,你连那个东西都没了,你老婆让谁来侍候?’我就趁机说,‘你们要是侍候,我没意见’我这是真心疼你妈呀!不能让他守活寡,又不忍心让她扔下你们几个后走了,才想出这个馊主意,让她跟几个青皮二流子在一起。结果是名声弄得不好听,让你几个弟弟妹妹都看不起她,觉得辱没了他们。人,要没了良心,理都成了他们的,永远说别人的不是,说他们自个有理,这是他们自己哄自己良心的好办法。对自己的亲妈都这个样子,他们能算好人?所以,你妈没了,我不主张叫他们回来,等我死的时候,也不要通知他们,我遗书早写好了,他们怪不着你,我主要是嫌他们心肮脏,怕污染了我的灵柩,你听到了吗?无论如何,不要叫他们回来,让他们这辈子和钱过去吧!另外,你的年龄还不算大,再娶一个吧,再要上个孩子,你弟弟虽然有一儿一女,但我没有儿子哪还有什么孙子孙女?就盼你了,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封建的东西,但有个一儿半女也是你今后精神的依托,我看你这次回来精神不大好,颦儿也没跟你一块回来,你好像不大愿意提颦儿的事,是不是她妈死后,你们相处的不太好,我记得那娃过去可是对你很亲近的,看起来比亲生女儿都近乎,怎么,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她本来想来的,正好赶上单位里工作忙,就没来成。”杜陵急忙掩饰道。

    “那就好,爸爸这就算是给你交代后事了,爸这一辈子没出息。跟上这张嘴吃了大亏,当时反右斗争都快要结束了,把和几个同事闲聊,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要是鲁迅活到现在。也是个右派,现在的世道是不让人说真话。’就这一句话,爸爸就成了右派,开除公职,遣送到农村劳动改造,老婆也离了婚,要不是遇上你妈,爸爸活不到今天,人活着,得有个精神支柱,要不然非垮不可,你妈就是爸爸的精神支柱,到后来,你们几个娃娃又成了爸的精神支柱,而现在这个世道,好多人,钱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假设爸爸现在有个百儿八十万的,你的弟弟妹妹们往家里跑的肯定比你多一百倍,也保证不说你妈年轻时候辱没了他们。也不嫌弃爸爸这没骨气的活乌龟给他们丢了脸。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钱。但爸爸这辈子没攒下一点钱,最大的财富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儿子,爸爸觉得这比任何金银财宝都宝贵的多,有你在临终前发送爸爸,爸爸死了都含着笑。”

    父亲和杜陵说完这番话的第四天,无疾而终。杜陵按照父亲的遗愿,没有通知弟弟妹妹们回来奔丧,独自承担了发丧、料理父亲后事的任务,把父母亲合葬在了一起。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父母相继离世,这虽然给杜陵的心灵带来了新的伤痛,但是想一想父母都年事已高,且无疾而终,临终前都见到了他,并由他亲自发送他们,这也算不幸中的幸事,杜陵总算没留下什么遗憾。

    杜陵再回到他生活的那座城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颦儿的工作单位,想把爷爷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诉颦儿。虽说颦儿有自己的亲爷爷、奶奶,而且他们都在世。但自从杜陵和周敏结婚后,颦儿每年都要随杜陵和周敏到千里之外去探望杜陵的父母,因此与杜陵的父母相处的还算亲热,有一定的感情。杜陵内心的想法是,以此为理由,再见见颦儿,修复一下他们的感情裂痕。

    但是谁想到了颦儿的工作单位,并没有见到颦儿,单位的人说颦儿已经结婚,到外地旅游、度蜜月去了,刚走不到两天,估计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杜陵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凉透了,看来颦儿和他这层父女关系的裂痕已无法修复,结婚度蜜月,这样大的事,竟然半点消息都不透露给他这个曾经的继父,这未免有点太绝情,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家庭一起生活过二十多年,朝夕相处,就是没感情也该有份人情吧,权当外人或亲戚、朋友对待,发个请帖,随个份子,送点礼品总可以吧?但这个颦儿做得绝,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昔日的继父。杜陵的心里在抽泣,却流不出半点眼泪,或许是周敏的去世让他流的眼泪过多,把泪水流尽了的缘故吧!在周敏去世两周年祭奠时,杜陵曾写过一首祭奠的小诗:“对你的思念,犹如每日早晚的弥天大雾,弥雾年年世世没有终竟,也如我的思念。为你,我流了太多的泪水,滴滴串串犹如珍珠,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知你在天国收到否?”杜陵感觉自己最近的泪腺有些枯竭,只是心里难受,想哭,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眼眶枯涩。

    从颦儿的单位出来,回到学校,这好碰上学院的领导,寒暄几句,说了些节哀顺变的客套话之后,院领导说,附近有个城市的一所师范学院,想聘请杜陵做他们学校的客座心理学教授,来人找学院联系过了,不知杜陵是否愿意接受这个邀请,每周两次课,薪酬每次500元,都灵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下来,但不是为了钱,主要是想在城市的穿梭间,散散心,并通过讲学,消除一下心头积淀太多的郁闷。

    而到到那座城市讲学的最大收获是,让杜陵有了一次神奇的艳遇,并且为他的那本即将完稿的著作增添了一些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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