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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新年将至的头天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湘胖了,何炅瘦了,谢娜身材好了,涵哥更帅了。有短信进来,我回复。有电话进来,我接起。

    “在哪儿?”

    “在家。”

    “干什么?”

    “看电视。”

    “什么时候回来?”

    “不晓得。”

    啪电话那边嘟嘟嘟一片忙音。

    短信接着进来,又有电话进来。

    “在哪儿?”

    “在家。”

    “干什么?”

    “看电视。”

    “好无聊哦!”“那是!”“明天过来耍。”

    “好!”“陪我去逛街!”

    “好!”“啥时候过来?”

    “睡醒后。”

    “不要太晚!”

    “好!”啪电话挂断,电话那头一片忙音。

    新年的第一天,我睡醒后梳洗完毕,还是有点晚了。我打车去她家。一上出租,我说我要去b城,师傅说:“35块。”

    “师傅,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啊,一直是这个价,要不30块,要不35块。”

    “不就11公里吗?”

    “是啊。”

    “哦,那30块吧。”

    “我看你是很久没有坐过从a城到b城的车了吧!”

    “没有啊!常坐啊!”我信口雌黄。

    到达b城时,我费了番心思打量它的全貌,还是喜欢它,小而杂乱,到处人头攒动,店铺林立,车马如流,混杂得热热闹闹,总感觉有一种脏乎乎,油腻腻的气味在蒸腾,弥漫到小城上空散也散不开。

    多少年前,我和她都刚刚毕业,青春年华,鲜嫩嫩的如夏日里清池中的花,俩人一同上网、吃饭、工作、聊天,有的没的笑得花枝乱颤。如今,她成了一个两岁孩子的妈,而我继续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单身生活。

    她说:“你孤独!你怕接受,怕付出。你身体里有太多的不确定。你终究担心它们都是抓不住的,所以你选择疏离。你认为终究会离开的。所以你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接近。她给你的伤害太深,你始终不能忘却。如果像我,一开始,我的母亲就没有给予我什么,你也许要好些。”

    我听完,眼泪在眼眶里。我说:“别谈这个,说别的。”

    我还是选择逃避,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可是这些伤痛是没有从心底抹去的,我选择逃避。我知道我要接受它,我唯有面对它。哪怕它狰狞的面孔让我心如刀割,血流不止,我依然要选择面对它,并一次次直视这种痛苦,我才能超越,才能真正接受。可允许我现在暂时将她忘却。我们谈别的。

    到她家门口时,我给她打电话。她让我上楼。我按响门铃,门从里面拉开,她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站在我面前。看到我时,她惊呼了一句:“哇!好乖哦!”我看了看我身上那条格子裙,指了指说:“你说它?”

    她笑笑:“等等我哈。”然后,我看着她忙忙乎乎地拿刷子刷鞋,穿好外套,隔着一米的空间把车钥匙扔给我,走回房间挽个包出来,然后屁颠颠地跑过来挽着我的手臂,锁上门,和我下楼。

    (二)

    对她家的车的性能我还不是很熟,费了半天功夫,找到了倒档,稍稍适应了油门、刹车、离合,感受了一下方向盘,找到了转弯灯,车热得差不多了,我倒车移出她家的院子,俩人直奔c城。

    收音机里,交通台在播报c城的交通状况,我们预先想到今天c城应该是人头攒动的光景,于是在心里盘算怎样的路线不会太堵,哪里的停车位应该还有空挡。到达时,还比较顺利的停好了车。

    下车后,她一脸的兴奋。女人是这样的,面临即将要来到的购物的趣味,那种花老公钱的兴奋,挑逗拨弄着她的情绪高涨到喋喋不休的程度。我看着她一脸的幸福样,心里开始翻搅一丝丝甜腻的滋味。我这样一个善良的女伴,是应该有一个对她呵护备至的老公,才由得我放心的。

    当时她们初识,她为了看他,能与他多呆一些时间,夜深了,还在外面找打野的出租车从c城回b城。单程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她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跑得不亦乐乎。她说:他之前本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但是因为那个现代人都会领会的词语——背叛,他断然离开。尽管当时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但他喜欢的疼爱的唯有她一人。于是,他的温暖只给予她,其他都是一贯的冷漠表情。

    她说:他用菊花比喻与他相识过得女孩。他说她如雏菊,幽香四溢,张弛有度,惹人怜爱。我大咧咧发话:“你问问,我是什么菊来着。”她横我一眼“犯什么花痴?”

    (三)

    她在商场的店铺里穿梭,挑选她中意的服饰。女人挑选衣服,如有所成就的男人挑选女伴:看上去要好看,穿上身要适合,还要能陪衬自己的气质,最好还能修饰自己的不足,如果价格还合适,那就是妙不可言了。但男女在这些标准中所折射出的思维方式却已是大相径庭。

    她选到一件自己中意的,去试衣间,在转角处,一件黑色羽绒大衣跳入她的视线,吸引着她奋不顾身放下手中那件外套,直接换成了它。试穿过后,她就非常喜欢。

    “这个腰的款式不错,修身。这种面料是今年流行的。特别喜欢的就是这衣服的毛领,狐狸毛的哟,把这衣服衬托的华丽丽的美。”

    “那就是它了。”我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说。

    我陪她去柜台付钱。走到半路,她突然钻进一家店铺,又一番打量。

    “先不要着急付钱,再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小心挑花了眼!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确定了就不要变了。你要知道还有句中国俗话: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啦!”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我害怕失去,所以迫不及待地抓住,她倒是从容得多。我没有对我这种固执的态度惊讶,但也没有对我把自己看法的强加于她而愧疚,我知道有时候人们身在其中是难以看清当时的状况的,需要旁人的一些指点一些提醒,只要这个旁人是真诚的,她就愿意她的朋友得到的是美好的,她也知道不能让她的朋友错过。与其这一类的都可以,为什么不让她得到这一类中最好的。我也为她固执着。

    因为往往在我们寻寻觅觅寻找更合适的人或者物的时候,只顾前行忘记周遭,到头来,发现最合适的其实就在过往的人生中时,再回头去寻觅,却发现已经无迹可寻。

    (四)

    我已经挑选了无数个包,店老板拿到手软,看我的眼神满是恨意。她在旁边坐着,不吭声,想必她在思忖,当初我让她买下黑色羽绒大衣时那样不由分说,轮到我我却在那里腻腻歪歪。

    “帮我看看,到底哪个好?”

    “你自己觉着。”

    “给我点建议,我现在是——不能决也。”

    她皱着眉一脸苦相。

    好了,我还是自己再看看。我心里想。她还是对我有点担心,她担心她给我答案后我会后悔,我如果后悔,我就有了责怪的对象,她不愿意这样,她让我自己决定。但她不知道,如果我选择了,我一定是一条道走到黑,无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我左肩上挎了一个右肩上挎了一个。对着镜子,我向左转向右转,我再次向左转再次向右转。左肩的这个包,是今年的时尚款,羽绒的面料,看上去暖意融融,适合这个季节,它上面的水钻提亮了包包的色彩,看起来不沉闷,正好衬这个冬天。弊端呢,当然是适用时间短,适合这一季,但要放在夏天背又不合适。另一款更加大气,更加有型,更具时装味,但对我这个习惯了休闲风的人,它在某些时候就不搭我的调,好处呢,它使用的时间跨度更长。在我翻来覆去前后对比的时候,老板双手抱在胸前,两眼露着凶光冲我说:“别晃啦!别晃啦!眼给我晃晕啦!”

    我扑哧笑出了声,连忙道歉,我决定还是要后面那一款,我希望它持久一些。

    (五)

    她说她已经饿得不行,带我到商场对面的饭店去吃饭。她说那里环境很好,人相对少些,吃的喝的都有,于是我跟她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我们都喜欢靠窗的位子。

    今天外面天气不是很好,阴霾的天,但大街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我和她坐在窗边用手支着下巴看窗外。我喜欢看路过的每一张脸,或是笑意盈盈的,或是踌躇满志的,或是抑郁悲伤的,我都喜欢。

    她问我要什么吃的。我正在为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反胃,她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吃什么好。

    她看我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于是自作主张地说:“来个牛排。”

    我思忖着她喜欢,于是答应了。

    菜品端上来时,她把牛排推到我面前,我一脸哭丧样看着她:“这么多怎么吃?”

    “你不是同意要一份牛排吗?”

    “我只是因为你喜欢。”

    “这只是你的,我还点了其他的。”

    我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睁大的眼睛里放出凄寒冷冽的光。

    最后,我还是把一大半牛排给了她。我吃着里面的洋葱和土豆卷不亦乐乎。她又开始从养身学的角度教育我。

    我说:“我只关心我的灵魂,我的胃和我没有什么交情。”

    她白了我一眼,低头吃饭。

    吃完饭,我们坐着聊天。我把身子朝前倾了倾,离她更近一点。

    “他本来对我很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你说男人的心怎么就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呢?我真搞不懂,猜不透啊。”

    “谁叫你用心的。”

    “我没有办法啊,我一定要用心才能真实存在着。我骗不了自己,任何的伪装在别人没有看透之前我就先把自己看透了。我对虚假的自己会厌恶到要作呕。”

    “他为什么就可以?”

    “”“傻瓜,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听说过吗?有些人选择陪伴的对象,是把自己的一项项标准累加,只要标准到了,就是这个人了。所以在他身边的人,是符合这些标准的人。这个人只是一个标识,至于这标识是什么款什么型有那么重要吗?关键是它的价值,明白吗?价值!”

    “那随时有一条标准不合适都可能被pass?”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释然了。

    “是啊,不是那个真心对你的人。我总觉得你不够幸福。我总觉得你一直没有遇到那个真心对你的人。你是否可以试着换一个角度看一看。你是不是在一些外部环境中迷失了。”

    “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很清楚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有时候我为着自己的情感固执的坚持,认为可以为这个人改变我的生活。这次,我是为了他有改变自己生活的打算。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归到零,我觉得我又开始一种迷失的状态,一种漂泊的状态,我现在不知道把自己的心自己的身往何处搁置。”

    “找个爱你的人。”

    我开始抬头看着窗外。大街上很多恋人依偎着走过去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托尔斯泰曾说: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其不幸的样子。

    (六)

    我们从饭店出来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我用她的车载她回家。

    我说:“知道吗?在红绿灯口停车时,怎样确定车头与停车线的位子?”

    “不知道。”她有点心不在焉。

    “从后视镜与车门的夹角中看停车线,刚好在正中,就该刹车了,这样车与线的位置刚好。”我不无得意地告诉她,是阿术以前送我回家时告诉我的。

    她听到阿术这个名字,鼻子里就开始哼哼的。

    “这样的人你还提?你应该让他得到报应。你应该让他知道痛。你应该让他知道,什么事情都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你觉得有意思吗?这样互相伤害。”

    “什么叫做有意思没意思,这是他该得的报应。这是你的权力。”

    “我要把他伤害到极致,然后他再反过来伤害我。这样什么时间是个头?”

    “你是人不是?我都为你急。你还释然了。”

    “应该是真的不重要了。所以就都无所谓了。”

    我还控制不好她家这车的离合和油门,在红灯腾地亮起的时候,我从线上冲了出去,后面电子眼刷刷刷闪了三下。

    她出门时,老公对她说:“你别闯电子眼回来就行,记住哈,千万不要开罚单。”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你是不是地球上来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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