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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郝花花十四十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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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陆小敏死后,郝花花自然成了崔秉承的正室,于是,诺大的一串院子成了郝花花的天下,陆小敏所住的正房,自然该郝花花居住。可是,郝花花睡到半夜,仿佛听到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声的咳嗽声,她感到恐惧,于是她又从正房搬回偏房,正房变成了他们家的客厅。

    崔嫂依然做他们家的佣人,这时候郝花花已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了。崔嫂就负责照顾常青的日常生活。

    郝花花这时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奶奶,不过出生贫苦人家的郝花花,从来不会摆少奶奶的架子,因此,崔家下人和郝花花的关系处的很好。

    安居乐业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郝花花生产的时间。

    崔家老太太盼孙子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她就在客厅里等待着她梦寐以求的孙子,结果她失望了,郝花花又生了一个女儿。老太太把带来的贺礼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郝花花刚刚做完月子,老太太就颐指气使地说,花花,今年冬天全家人的棉衣都归你做。

    崔秉承对母亲做出的决定极不满意,他说,娘,花花刚刚满月,身子骨还很弱,您老人家是不是另派别人干这项工作。

    老太太一听儿子的话,怒气冲冲,手指着崔秉承骂道,一个臭娘们让你这么护着,她是太太出身,还是小姐出身?没出息东西!

    郝花花上饭桌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经常瞪她一眼,或是指桑骂槐说,养一个母猪,下窝猪娃子还有公有母呢。妯娌几个都知道说的是郝花花,用眼睛瞟她,郝花花低着脑袋,真想和老太太大吵一架,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崔秉承去太原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招惹母亲。老太太是个精明强干、两面三刀、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崔秉承在家的时候从来不给郝花花难堪,但是崔秉承一走,老太太就让郝花花度日如年。

    郝花花在崔母的百般刁难中艰难度日,冬天来临的时候,全家人的棉衣在佣人的帮助下如期完成了。郝花花松了口气。就在这时郝花花发现她又怀孕了。

    郝花花感到非常恐惧,要是再生一个女儿,自己真的没有活路了。她就故意干重活,希望这个孩子自然流产。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命中注定这个孩子是郝花花的,郝花花怎么折腾,孩子都没有掉下来。

    年终的时候崔秉承发现郝花花怀孕了。崔秉承央求道,花花呀,无论如何你要生下我的孩子,娘尽管对你不好,但是我对你好呀,如果你要再自己折腾自己,我崔秉承就给你跪下了。看在我的脸面上,你就生下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

    崔秉承的哀求让郝花花心软。

    郝花花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十五

    第二年秋天,崔家的庄稼因为春天时的旱灾,收成减产了。大少爷坐在地头长吁短叹。

    四少奶奶崔玉莲先于郝花花生下一个女儿,老太太气急败坏下令不准下人伺候崔玉莲。

    郝花花和崔玉莲要好,她挺着大肚子偷偷摸摸去给玉莲做饭。两个女人抱怨命运不公平。泪水拌着玉莲的月子艰难地度过,玉莲因为生气没有奶水,孩子只好靠吃羊奶度日。

    崔玉莲过满月的时候,郝花花开始了阵痛,偏偏崔秉承还在太原。

    郝花花疼的在床上打滚,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秉承!秉承!你快点回来呀!崔嫂说,少奶奶,已经派人去太原了,三少爷很快就能回来了。产婆拉着她的手,劝道,三少奶奶,你不要用力喊叫,不然的话,一会儿生孩子就没有力气了。

    可是郝花花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折腾人,似乎比生前两个孩子都疼痛得厉害。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了。郝花花从早晨喊叫到中午,12点整孩子终于生出来了。是个女婴。老太太破口大骂,晦气,怎么又是一个丫头片子。崔嫂!去把丫头片子给我扔了!崔嫂吓得战战兢兢,慌忙跪到磕头,说,老人家,我看还是等三少爷回来再说吧!老太太厉声呵道,我还没有死,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说着老太太就去郝花花的怀中抢孩子,郝花花拼命抱着孩子,哭喊道,娘!你老人家行行好,孩子好歹是秉承的后代,就是托生在穷人家也要让她活命。娘!你要觉得孩子是个负担,我就不使唤下人了。好歹剩口饭就够她吃了。

    去你的吧!郝花花到底刚刚生完孩子,没有力气。孩子被老太太一把夺了过来。放在崔嫂手上说,去!把她给我扔了,中午生的女孩是不能养的,是个扫帚星。

    孩子就在郝花花的哭喊声中被崔嫂抱走了。

    郝花花气的晕了过去。

    崔嫂并不敢把孩子扔了,孩子毕竟是崔秉承的,要是按照老太太的说法去做,崔嫂害怕崔秉承怪罪,因此,崔嫂把孩子送到后院,央求负责管理后院的崔二小看管。

    崔二小不敢怠慢,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入了柴房。不过崔二小无儿无女,他不知道该给孩子吃什么,只给喂点稀饭。

    崔嫂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害怕老太太知道孩子的去向,一天她只能悄悄的给孩子送点羊奶,维持生命。

    三天后,崔秉承骑着高头大马急冲冲的赶了回来。郝花花和崔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崔秉承。崔秉承赶快去柴房抱回了孩子,一见孩子瘦弱的样子,崔秉承心痛万分,穷人家尚且能让孩子活命,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却不能容忍一个小生命?他把孩子送到了郝花花的手里,去找母亲论理。

    崔秉承问母亲,娘,我的小女儿呢?老太太说,生下就死了。崔秉承说,娘呀娘,你好糊涂,我崔三才有三个女儿,您就嫌多了,凭我崔三的本事,养活十个女儿都绰绰有余,可我现在只有三个!老太太见儿子公然顶撞她,气急败坏地说,崔三呀,崔三,你那个老婆有什么好?不就是年轻点吗,听我的话,赶快把她打发走,我身边的几个丫环随你挑。你一下要两个都行,我就是不想看你的那个穷酸老婆。

    崔秉承气得全身颤栗,娘,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儿子家破人亡,娘,我告诉你,实在不行咱们分家。我崔三的老婆要是给我崔三生十个女儿,我一定要请人给我唱戏。说完,崔秉承扭头就走。

    老太太也没想到儿子会如此顶撞她,脱下脚上穿的鞋追出门来。崔秉承正要迈出门坎,被老太太追上,老太太照着崔秉承的脸就是打,说,打你这个不孝之子,打死你这个不孝之子。打死

    崔秉承做梦也没想到老太太会来真的,他没有防备,一下被门坎绊倒,脸上挨了老太太一顿臭打,丫环们赶来才把他们拉开。

    崔秉承回到家羞愧不已,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大声说话,更不用说打他了。崔秉承气愤难平、只觉得全身的火气都集中在了嗓子眼里,嗓子火辣辣的又疼又憋,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病倒了。

    请来的医生是武乡的地方医生,医术很差。医生看过崔秉承后,跟崔母说,我是无能为力,请另请高明。老太太不相信,自己就打了儿子几下,儿子就病入膏肓,她是爱儿子的,他不能没有儿子。老太太打发小豆子和一个伙计,骑着快马去太原请医生。

    崔秉承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只喝了一口水,老太太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她非常后悔,自己怎么能打儿子呢?三儿呀,都是娘的不对,娘给儿子赔礼道歉了,你不要吓娘,你好歹吃点东西。

    崔秉承气若游丝,说,娘呀,你害的儿好苦,我的三个孩子你怎么也的让她们长大。

    老太太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这天傍晚,太原的医生请来了,医生姓李,是崔秉承在太原的好友,他吃惊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崔秉承,不相信几日不见崔秉承就病成这样。但是看过崔秉承的病后,他失望了。只见崔秉承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崔秉承最清楚自己的病情,他嘱咐郝花花,在你母亲家附近买处房子,好好把孩子们养大,我就是在阴间地府都十分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郝花花哭得泣不成声,她怎么都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子就要死了。

    半夜,崔秉承怀着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留恋,睁着眼睛走了。人们给他往下摸眼,希望他能紧闭眼睛,可是任人们怎么摆弄,崔秉承的眼睛就是闭不住。

    死不瞑目呀!

    崔秉承一走,崔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崔秉承的父亲,追着老太太四处打,你还我三儿,你还我三儿。

    崔府一片哭声。翌日,郝花花的娘家人都赶来了,他们受崔秉承的恩最多,一家人哭道:秉承呀,你是天下最大的善人,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夺走你的生命呢?郝花花的几个嫂嫂哭得死去活来。

    崔秉承下葬的这一天,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出来送葬,哭声响彻云霄,感天动地。人们都说,好人怎么不长寿呢?

    十六

    打发了崔秉承,郝花花悲痛欲绝,崔府不是她长久的归宿,老太太已经把失去儿子的痛苦转移到郝花花的身上。那天中午,郝花花去吃早饭,在餐桌上,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郝花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着头吃饭,崔玉莲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郝花花刚刚夹起来正要往嘴里放,只听老太太说,有些人呀,就是没有吃肉的命,把个能挣钱的人妨死了,可还要吃肉。

    郝花花的筷子停留在嘴边,她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但,又觉得她不能这样走。你不是骂我嘛,我偏偏要吃完这口肉。郝花花硬是把那块肉咽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崔家生活下去了。

    郝花花按照崔秉承的遗嘱,在娘家的村里买了几间房子,要搬出去住。老太太又坚决不答应,她说,要出去你和你的和小女儿出去,不能带走常青和冬青。

    郝花花据理力争:常青和冬青是我亲生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带走?

    老太太道:是你生的不假,但却姓崔,而不是姓郝。

    郝花花说,你不讲理!

    老太太说,我不讲理,我就是不讲理,告诉你,常青和冬青你是说什么也不能带走的。

    二少奶奶非常同情郝花花,她对郝花花说,我和二少爷已经没有生孩子的希望了。花花,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留下孩子走吧!否则老太太能把你折腾死。我们俩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

    郝花花是相信二少奶奶的话的,因为平时二少奶奶确实对常青冬青很好。

    在常青和冬青的哭声中,在崔玉莲的难舍难分的泪水中,郝花花走出了崔家的大门。

    马车在通往西黄岩村的路上走着,山路崎岖不平,车子来回晃动着,郝花花抱着女儿,一切恍惚如梦。崔家的繁花似锦仍然在眼前萦绕,崔秉承仿佛就在眼前,然而春宵梦短,流水落花,转瞬之间天上人间。崔秉承呀此时此刻,你在那儿?

    马车吱吱呀呀走着,车里寂静无声,孤儿寡母,今后的路该怎么走?郝花花看不到前程,只觉的眼前模模糊糊。

    后续

    这一年是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人迅速占领我华北地区。

    崔秉承死后,崔家在太原的纺织厂由大少爷和四少爷共同管理,俩人都没有管理经验,在太原又举目无亲,再加上燃烧起来的战火,两个纺织厂都没有了盈利,在崔秉承去逝后的半年只好关门了。

    紧接着,日本人的铁踢踏上了武乡的土地,烧、杀、抢的三光政策又让古老的武乡百姓流离失所、号呼转屣,崔家如秋风落叶,迅速地败落。老太太和老爷子眼见祖宗留下的产业保不住了,着急上火,先后去世。

    抗战胜利后,崔家作为富甲一方的地主,田地和房产都被分得一干二净。

    曾经是崔秉承小妾的郝花花,嫁给了崔秉承的保镖小豆子,打土壕分田地的时候,郝花花一家已经是穷困户了,所以她和小豆子和和睦睦地、平平淡淡的度过了一生。

    值得一提的是郝花花的三女儿后来也姓了郝,她于2005年9月31日走完了她的富有传奇的人生之路,享年69岁。

    2006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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